“化学武器……”
当通讯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这四个字从喉咙里挤出来时。
整个地下指挥中心，那刚刚还因为史无前例的大捷而沸腾的气氛，仿佛被瞬间抽入绝对零度的真空。
死寂。
一种令人窒息、冰冷刺骨的死寂。
空气中刚刚还弥漫的硝烟与胜利的喜悦，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带着甜杏仁味的恐慌所取代。
一名年轻参谋手中的铅笔“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断成两截，他却浑然不觉。
“你……再说一遍！”
刘振华政委那张因为狂喜而涨红的脸，在半秒钟内褪去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
他一个箭步冲到通讯员面前，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肩膀，声音因为无法抑制的颤抖而嘶哑，几乎变了调。
“你给我说清楚！鬼子要用什么？！”
通讯员被他晃得七荤八素，眼泪混合着恐惧夺眶而出，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成句。
“政……政委，是……是东京大本营S级加密电令……授权华北方面军……在必要时，可对太行山根据地……使用……化学武器……”
“狗日的！！”
陈更旅长再也无法保持他那份运筹帷幄的沉稳。
他猛地将手中的烟斗狠狠砸在桌子上，那根陪伴他多年的老伙计，发出一声绝望的脆响，断成两截。
他的双眼瞬间布满血丝，那是一种混杂着滔天怒火和深深忧虑的赤红。
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幕——
多年前，在一次战斗中，一个阵地被鬼子的毒气弹覆盖。
他赶到时，只看到无数年轻的战士，在无声的毒雾里痛苦扭曲着。
口鼻流出白沫，皮肤大面积地溃烂，最终蜷缩着，像被开水烫过的虫子一样死去。
那股甜杏仁混合着腐烂大蒜的死亡气味，仿佛穿越时空，再次钻入他的鼻腔，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帮畜生！这帮不讲人道的畜生！“
”他们输不起！他们要掀桌子！”
化学武器！
这四个字，对于经历过战争残酷的老兵来说，意味着什么，再清楚不过。
那不是枪林弹雨，不是炮火连天，而是一种无声无息、无孔不入的死亡。
那是地狱。
一种比任何炮火都更加恐怖、更加绝望的人间地狱。
“林总指挥……”
陈更旅长猛地转过头，看向从始至终都沉默不语的林川，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期盼。
“我们……我们有办法吗？”
在这一刻，这位身经百战、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旅长，第一次，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林川身上。
他们看到，林川的脸上，没有惊慌，没有恐惧，甚至没有愤怒。
他的表情平静得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只有那双眼睛，亮得吓人，仿佛有无数精密的图纸和数据正在飞速流转。
在他的脑海中，一种冰冷的、属于顶尖工程师的愤怒正在燃烧——
当文明的工具被用于反人类的暴行时，就必须用更高级的文明，将其连同使用者，一同彻底碾碎。
“有。”
林川只说了一个字。
声音不大，但这个字，却仿佛拥有某种镇定心神的魔力。
瞬间就将指挥中心里那股濒临崩溃的恐慌气氛，给死死地压下去。
“鬼子想用毒气，无非就是两种方式。”
林川走到巨大的沙盘前，拿起指挥杆，声音异常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第一，飞机空投。用轰炸机，将毒气弹投掷到我们的核心区域。”
“第二，重炮发射。用他们的大口径火炮，将毒气炮弹打进我们的阵地。”
“旅长，同志们，”
林川的指挥杆，在沙盘上轻轻一点，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我只问一句，他们的飞机，还飞得进来吗？！”
“我们用‘神矛’八八高炮封锁万米高空，用‘铁盾’望天猴看住中层，再用‘地狱之网’天空撕裂者把两千米以下的空域编织成死亡禁区！“
”这个三位一体的防空体系，不是摆设！”
“鬼子的飞机，只要敢来，就是给我们送战果！送废铁！”
“至于重炮……”
林川的嘴角，勾起一丝不加掩饰的冷笑。
“他们的重炮，现在还有吗？就算有，丁伟的“喀秋莎”也能再次给他扬了！”
这句话，让众人猛地一激灵！
是啊！
鬼子的野战重炮兵旅团，早在太行山战役的时候，就被丁伟的“喀秋莎”给扬了！
现在他们拿什么来打毒气弹？
用那射程不到十公里的九二式步兵炮吗？
那玩意儿连根据地的边都摸不到！
“可是……林总指挥，”
刘振华的脸色依旧凝重。
“凡事就怕万一。万一有漏网之鱼呢？“
”万一鬼子拼了命，从其他地方调来重炮，用人命填，把重炮推到我们防线前面呢？“
”只要有一发毒气弹落在我们的生活区，或者兵工厂，那后果……”
他不敢再说下去。
根据地现在有超过十万的军民，他们是根据地最宝贵的财富，也是最脆弱的软肋。
“刘政委，你说的对。”
林川点了点头，他转过身，看向众人，目光前所未有的严肃。
“所以，从现在开始，我命令！”
“太行山根据地，立刻启动‘洪流一级响应’！”
“洪流一级响应？”
陈更旅长和刘振华都是一愣，他们虽然知道这个预案，但从未想过，会这么快就启动这最后的底牌。
“没错！”林川的声音斩钉截铁。
“命令！工程兵总队，王建业总队长！“
”放下手上所有其他工程！集中全部四万兵力，启动所有工程机械，日夜赶工！“
”必须在三天之内，将我们地下要塞所有预留的、厚达两米的钢筋混凝土防爆门，以及配套的超高压液压阀门，全部安装到位！”
“命令！后勤部，刘振华政委！立刻清点所有物资！“
”将足够十万军民生存半年的粮食、饮水、药品、燃料，全部转入地下b-7号战略储备仓库！“
”并立刻组织发放兵工厂最新生产的‘太行05式’军民两用防毒面具，做到人手一个，并且教会每一个人如何在三秒内正确佩戴！”
“命令！兵工厂所有生产单位！“
”除了无法移动的炼油厂、水电站之外，所有生产线，包括子弹、炮弹、枪械、被服……“
”全部转移到我们预先在山体内部开凿出的备用厂房！”
“三天之后，”
林川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冰冷而决绝。
“严格执行灯火管制和无线电静默！“
”我要让整个太行山，从地面上看，变成一座空城！一座死城！”
“当鬼子的飞机飞过来时，他们看到的，只有荒芜的山脉和我们留给他们的、冒着假烟的伪装目标！”
“当他们的特务好不容易摸到我们兵工厂原来的位置时，他们看到的，只有一个空荡荡的山洞！”
“而我们，将在地下一百米深的花岗岩层之下，在拥有独立维生系统、独立电力系统、以及三重活性炭空气过滤系统的钢铁堡垒里，继续我们的生产！“
”继续我们的建设！”
“敌炸敌的，我造我的！”
“等他们把炸弹扔光了，把毒气放完了，我们再开着自己造的坦克，拉着自己造的大炮，冲出去，给他们一个天大的惊喜！”
林川的这番话，如同一道道惊雷，在每个人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陈更旅长的呼吸变得急促，他死死盯着沙盘，脑中浮现出一幅匪夷所思的画面。
地表是火海与毒雾，地心深处却是灯火通明的钢铁城市，无数武器正源源不断地从生产线上走下。
这已经不是地面战争了，这是神话！
这是将整个山脉作为武器的终极要塞！
刘振华的担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踏实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他明白了，这才是林川真正的底气！
这才是面对任何威胁，都敢于亮剑的，钢铁般的底气！
“我同意！”陈更旅长第一个站出来，声音洪亮地表态。
“我马上就去安排！”
“我马上去组织！”刘振华也紧跟着说道。
“林总指挥，您就瞧好吧！”
王建业、周平、钱秉文……所有人都被这股疯狂而磅礴的计划点燃！
“很好！”林川满意地点了点头。
“堡垒，只有在能伸出拳头的时候，才是堡垒。否则，那就是一座坟墓。”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了那张巨大的华北地图上。
“命令！前敌总指挥部，立刻向华北决战总指挥部（延安）发电！”
“汇报我部已启动‘洪流一级响应’，太行山根据地，固若金汤，万无一失！“
”请总部放心！”
“同时，向总指挥汇报我的下一步作战计划！正式执行！”
林川的指挥杆，在地图上，从太行山出发，划出三道粗大的、如同利爪般的红色箭头，直指华北平原的腹心！
“命令，中央突击集群，李云龙、赵刚部！斩首特遣队，丁伟、王喜奎部！左右两翼破袭兵团，孔捷、程瞎子部！”
“立刻按‘华北总决战’作战计划行动，不得延误！”
“告诉他们，我们的‘华北总决战’，不仅要打，而且要换个地方打！”
林川的指挥杆，最终重重地落在“保定”这两个字上，眼中闪烁着骇人的寒光。
“既然鬼子想在太行山跟我们决战，那我们还就不如他的意！”
“我们把战场，拉到华北平原上去！把战火，烧到敌占区去！”
“我们把保定，变成第二个太行山！变成一个巨大的绞肉机！“
”变成绞碎他们几十万大军的……血肉磨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