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测的风波看似平息,但冷一一能清晰地感觉到,无形的监视之网收得更紧了。赵龙偶尔会“恰好”巡视到杂役组的工作区域,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却总能在人群中精准地定位她。吴玉虽未再出现,但训练营对异能者,尤其是王慧和木雅轩的管理,明显更加严格,自由活动时间被大幅压缩。
压力,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
冷一一没有急躁,她像一块沉入水底的石头,将所有的波澜都压抑在平静的表象之下。杂役的身份,在某些时候,反而成了最好的掩护。谁会去刻意防备一个终日与污秽、重物为伍,看似认命的“未觉醒者”呢?
她负责的区域,逐渐从单纯的尸体处理,扩展到部分物资仓库的整理和边缘防御工事的维护。这让她有机会接触到更多信息。
在搬运破损的通讯器材时,她会记下上面残留的型号和频率标识;在清理废弃的办公室时,她会留意任何带有文字或符号的碎纸片;甚至在加固围墙时,她也会默默记下墙体结构、监控探头的盲区,以及巡逻队交接班时那短暂的空隙。
她的记忆力本就出色,加上王慧之前传递过来的那些关于基地人员结构和基础布局的信息碎片,一张属于第十区地下结构(她所能接触到的部分)和地面布防的粗糙地图,开始在她脑中慢慢拼凑起来。
与王慧和木雅轩的联系,变得异常困难且危险。公开接触已不可能,她们只能依靠极其隐秘的方式。
一次,冷一一被分配去给异能者居住区运送一批净化后的饮用水。在堆放水桶时,她敏锐地注意到其中一个水桶的底部,用几乎看不见的力度刻划着一个微小的箭头符号,指向水桶的某个特定位置。她不动声色地检查了那个位置,在内壁发现了一小片被揉成团、近乎透明的薄膜——这是一种旧时代用于信息存储的特殊材料,需要特定波长的光才能读取。
是王慧的手笔。她利用大脑超频的能力,在极短时间内计算并找到了这个传递信息的最佳方式和载体。
冷一一将薄膜小心藏好。当晚,在杂役组唯一的光源——一盏昏暗的应急灯下,她利用之前从废弃仪器里拆下的一个小部件,改装出能发出特定波长微光的装置,读取了上面的信息。
信息是加密的,但模式是她们之前约定好的简单替换密码。王慧传递了几个关键点:
叶天核心区域守卫:由赵龙直接指挥的“暗影小队”负责,人数不明,实力至少b级,装备精良,且似乎对叶天有种狂热的忠诚。
能源核心:基地主要依赖地热和一套老旧的聚变反应堆维持运转,反应堆控制室位于地下三层,守卫森严。
外部通讯:基地拥有与“中央堡垒”及其他少数第二梯队势力单向联系的设备,但被叶天牢牢掌控,主要用于接收指令和炫耀“功绩”(如上缴“燃料”或特殊资源)。
叶左珊:王慧用加粗的符号警告,叶左珊行为愈发异常,她似乎对基地的规则毫不在意,甚至隐隐享受着他人(包括其他异能者)的恐惧。她曾私下表示“这里太无趣了”,是一个极度不稳定的因素。
地牢:王慧和木雅轩完全不知情,这说明其保密级别极高。
信息的最后,王慧提到了一个可能的薄弱点:基地西南角的废弃污水处理管道系统。那里因为早期尸潮冲击部分坍塌而被封存,地图上标记为“彻底堵塞”,但根据木雅轩通过植物感知到的微弱空气流动判断,可能存在未被完全发现的缝隙或小型出口,需要进一步探查。
这条信息让冷一一精神一振。一个潜在的出口!
然而,几乎在同一时间,她也察觉到了来自内部的威胁。
叶左珊似乎对冷一一这个“废物”依旧停留在杂役组感到某种扭曲的“愉悦”。一次,冷一一搬运工具路过异能者训练区外围时,叶左珊正好结束速度训练,如同一道闪电般掠过她身边,带起的劲风几乎将她刮倒。
“哟,还在搬砖呢?”叶左珊停下脚步,歪着头看着冷一一,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讥诮和玩味,“真可惜,还以为你能有点意思,结果真是个没用的垃圾。看来你那死鬼老爹也没给你留下什么嘛。”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冷一一耳中,带着刺骨的恶意。
冷一一停下脚步,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叶左珊,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深沉的冰冷。“至少,我知道自己是什么。”她的声音同样不高,却像冰锥一样扎人。
叶左珊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变得更加危险和兴奋:“呵……有意思。你这眼神,比那些只会哭哭啼啼或者虚张声势的废物有意思多了。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小基石。”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
冷一一不再理会她,低头继续前行。心中却警铃大作。叶左珊的注意力被她吸引了,这绝不是好事。这个反社会的女人,她的“喜欢”往往意味着更残酷的玩弄和毁灭。必须尽快行动,在叶左珊将注意力完全放在她身上,并可能破坏逃离计划之前。
(地牢内)
林平通过之前强硬侵入冷一一的精神力做下了精神标记,每天只有10秒钟可以夺取冷一一的视角,但目前太过虚弱,持续的时间非常不稳定,但还是被他感知到冷一一近期活动频繁,并且似乎与地面上的某些人存在着隐秘联系。
“在谋划什么吗……冷天的女儿。”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绝望的囚笼里,终于照进了一丝不确定的、却真实存在的变数之光。他需要更明确的信息,需要确认冷一一的价值和决心。下一次机会,他必须抓住,传递更关键的信息。
他开始有意识地积攒那被一次次刑罚几乎磨灭的精神力,如同吝啬的守财奴积攒着每一枚铜板,等待着那个可能永远不会到来的“下一次”。
第十区的表面依旧维持着秩序与生存的假象,但在这假象之下,渴望逃离者、野心家、囚徒与观察者,各自的心思如同暗流,在黑暗中汹涌碰撞,寻找着决堤的裂痕。风暴,正在无声地积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