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池内水汽氤氲，氤氲热气模糊了彼此的轮廓。
“处置？”
沈清重复着这个词，“沈清如今不过是无根浮萍，生死皆在陛下一念之间，何谈处置？或许……该问陛下，想从沈清这里得到什么？”
他将问题抛了回去，既不显得卑微乞怜，也没有故作清高。
萧凤昭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她见过太多人在她面前或惶恐，或谄媚，或强作镇定，却少见如此刻这般，明明身处绝对劣势，却依旧能保持冷静，甚至试图与她进行平等对话的。
尤其是，他还是个男子。
在这女尊男卑的世界，更是罕见。
“得到什么？”萧凤昭轻笑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浴池内回荡，带着几分冷冽，
“朕富有四海，统御玄凰，你觉得……朕缺什么？”
“陛下自然什么都不缺。”
沈清道，“但有些东西，并非权势与财富能够衡量。比如……一个能从商忆梦精心打造的囚笼中，以如此匪夷所思方式脱身的人，其所掌握的秘密，或许对陛下……有所助益。”
他在展示自己的价值。面对萧凤昭这种理智到近乎冷酷的帝王，情感牌毫无用处，唯有切实的利益，才能引起她的兴趣。
“秘密？你是指……你这重塑肉身的秘法？还是指你如何精准地出现在朕的浴池？”
“皆有之。”沈清坦然道，“只是此等秘法，牵涉甚大，非三言两语能够说清。至于为何会出现在陛下浴池……实乃意外，沈清亦无法控制。”
“意外？”
萧凤昭显然不信，但她并未深究，反而话锋一转，“沈清，你可还记得，当初在葬魔谷外，朕曾招揽于你？”
“自然记得。陛下慧眼，沈清受宠若惊。”
“当时你拒绝了朕。”
萧凤昭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如今看来，你当初的选择，似乎并不明智。”
“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沈清神色不变，“若非经历大商之事，沈清或许也不会明白，何为真正的……自由之可贵。”
“自由？”
萧凤昭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实力才是根本。没有实力，何谈自由？你如今通天境初期的修为，在朕眼中，与蝼蚁何异？即便朕此刻放你离开，你觉得……你能逃过商忆梦的追捕？还是能在这乱世安然立足？”
她的话语冰冷而现实，戳破了沈清话语中那点虚幻的憧憬。
沈清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萧凤昭说的是事实。
以他现在的实力，确实还不足以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
“陛下所言极是。”
他抬眸，看向萧凤昭，“所以，沈清需要时间，需要资源，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立足之地，来提升实力。而这一切，或许只有陛下能够提供。”
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寻求庇护与合作。
萧凤昭盯着他看了许久，池水氤氲，模糊了她眼底深处的思绪。
眼前的男子，确实生了一副极好的皮囊。
重铸后的肉身纯净无瑕，每一处都仿佛天地精心雕琢。
尤其是那双眼睛，沉静深邃。
更难得的是他的心性与胆识。
能在这种境地下与她侃侃而谈，争取利益，确实非同一般。
难怪商忆梦会为他如此疯狂。
就连她自己，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这副皮囊与心性，确实有让人心生……探究的欲望。
不过，也仅止于此了。
她萧凤昭能坐稳这玄凰帝位，靠的从来不是男色。
“你想与朕合作？”
萧凤昭缓缓开口，“凭什么？就凭你这具皮囊，和那虚无缥缈的秘法？”
“皮囊不过是表象，秘法亦需实力支撑。”沈清道，“沈清所能提供的，是陛下目前无法从别处获得的。关于大商女帝商忆梦的弱点，以及她可能采取的行动。
毕竟，我曾是她最亲密的人，深知其偏执与疯狂。此外，我身负的某些能力，或许在未来，能为陛下解决一些……不便亲自出手的麻烦。”
他暗示了自己可以作为一把潜在的刀，以及情报来源。
萧凤昭眸光微动。商忆梦确实是个麻烦，若能掌握其更多弱点，对玄凰有利无害。
而沈清这种已死的身份，也确实适合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听起来，似乎有点意思。”萧凤昭不置可否，“但朕如何信你？你连商忆梦都能背叛，又如何保证不会背叛朕？”
“陛下与商忆梦不同。”沈清直视着她的眼睛，“陛下要的是利益与掌控，而非扭曲的占有。与陛下合作，是各取所需，沈清无需背叛，只需展现价值。更何况……”
“经历过生死，沈清比任何人都清楚，活着，并且有尊严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背叛陛下，对我并无好处。”
他的坦诚，反而让萧凤昭高看了一眼。能清晰地认识自身处境，并做出最有利选择的人，往往比那些满口忠义的人更可靠。
“好。”萧凤昭终于做出了决定，“朕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她收回虚悬在他胸前的手，转身，缓步走出池中。
水波荡漾，勾勒出她挺翘的臀线与修长笔直的双腿。
“穿上。”
沈清微微一怔，接过衣袍。
这是一件玄底金边的常服，布料柔软，做工精致，带着淡淡的冷冽香气，与萧凤昭身上的气息同源。
显然是她的衣物，只是制式偏向中性。
他依言将略显宽大的衣袍披上，系好衣带。衣袍上还残留着她的体温和气息。
萧凤昭也已自行穿好了内衣与一件宽松的凤纹浴袍，墨发湿漉漉地披在身后。
她走到一旁的软榻坐下，姿态慵懒。
“既然你选择与朕合作，便要遵守朕的规矩。
第一，未经朕的允许，不得离开皇宫。
第二，你的一切行动，需听从安排。
第三，朕需要你时，你必须随传随到。”
这三条，无异于另一种形式的软禁，但比起商忆梦那完全失去自由的囚笼，已好了太多。
至少，他获得了在玄凰皇宫内活动的有限自由，以及一个相对安全的修炼环境。
“沈清明白。”他躬身应道。
“很好。”萧凤昭满意地点点头，“稍后朕会让人给你准备合适的衣物和住所。在你证明自己的价值之前，你就先跟着苏云舒。”
“苏阁主？”
“嗯。”
萧凤昭端起旁边的热茶，抿了一口。
“她会告诉你该做什么。记住，沈清，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若让朕发现你有任何异心……”
她放下茶杯，目光扫过沈清，虽未说完，但其中的寒意不言而喻。
“沈清不敢。”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报声：“陛下，苏阁主求见。”
“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