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透过驿馆庭院里的梧桐树叶,在地上洒下细碎的光斑。沐晴踩着落叶走进院子,侍从早已在廊下等候。
沐姑娘,柳大人已在茶室等候多时了。
她微微颔首,随着侍从穿过回廊。茶室的门敞开着,柳承泽正跪坐在茶案前,专注地烹茶,见她来了,只是抬了抬眼。
沐晴在他对面坐下,目光扫过茶案。青瓷茶具是南越特有的样式,茶香也是熟悉的故乡味道。
这是今年新贡的云雾茶,你尝尝。柳承泽将一盏茶推到她面前,语气平静得像是在招待一位寻常故交。
沐晴没有碰那盏茶:柳大人特意相邀,想必不只是为了品茶叙旧。
柳承泽轻轻放下茶匙,从袖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信,推到案几中央:你母亲托我带来的。她说,很想你。
沐晴的目光在那封信上停留了一瞬,指尖无意识地蜷缩,又缓缓松开:母亲她...身子可还康健?
令堂一切都好,只是时常念叨你。柳承泽叹了口气,你弟弟如今在礼部当差,前程正好。你母亲总说,若是你能回去,一家团圆,她这辈子就没什么遗憾了。
茶香在室内静静流淌,沐晴沉默了片刻。她看着那封未拆的信,忽然问道:柳大人可知道,为何我选择留在北燕?
愿闻其详。
因为在南越时,我见过边境百姓流离失所,见过朝堂之上争权夺利,却无人真正关心民间疾苦。沐晴抬眼,目光清亮如秋水,在这里,至少我能实实在在地为百姓做些什么。
柳承泽冷笑一声:你以为北燕人真把你当做自己人?在他们眼里,你永远是个南越人。现在用得上你,自然待你如上宾;等来日鸟尽弓藏...
那也比现在就要我背叛自己的良心强。沐晴平静地打断他,柳大人,若是南越王真有心与北燕修好,我自当尽力周旋。但若是要我行不义之事,恕难从命。
不义之事?柳承泽的声音陡然转冷,你身为南越郡主,为故国效力,何来不义之说?
沐晴缓缓站起身,秋日的阳光从窗外斜斜照进来,在她周身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自我被送来北燕为质的那日起,南越就已经放弃了我这个郡主。如今我凭自己的本事在这里立足,不愿再做任何人的棋子。
柳承泽猛地拍案而起:你就不为你的家人想想?
正是因为想着他们,我才更不能答应。沐晴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一个会用臣子家人相要挟的君王,值得效忠吗?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封信,转身走向门口:这封信,还请柳大人带回去吧。告诉我母亲,我在这里过得很好,请她不必挂念。
站住!柳承泽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你可想清楚了?今日走出这个门,就再没有回头路了!
沐晴在门前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我早就选好了要走的路。
门轻轻合上,茶室里只剩下柳承泽一人。他盯着那扇门看了许久,忽然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摔在地上,瓷片四溅。
大人?侍从闻声推门而入。
柳承泽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去,把消息散出去。就说沐晴今日特意来驿馆拜访,相谈甚欢。
侍从会意,悄声退下。
窗外,沐晴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院门外。秋风吹过,卷起一地落叶,仿佛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雨。而这场风雨,注定不会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