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珩奉旨整顿漕运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很快便传入了深宫。毓秀宫内,梁婉清闻听此讯,纤手猛地一颤,险些打翻了手边的茶盏。她的心瞬间揪紧,漕运之险,她虽深处宫闱,亦有所耳闻。那绝非吟诗作赋的风雅之地,而是充满了贪官污吏、江湖枭雄的险恶江湖!赵崇明将此等重任压于景珩肩上,其心何其歹毒!
担忧、焦虑、心疼,种种情绪涌上心头。她深知,萧景珩此举是为践行对自己的誓言,以实实在在的功业来争取未来。正因如此,她更不能让他孤身犯险。
“云袖!”梁婉清唤来贴身侍女,屏退左右,压低声音急切问道:“可知萧大人何时启程?南下路线可曾明确?”
云袖自幼跟随梁婉清,深知其心意,早已留心打探,忙回道:“殿下,听闻萧大人三日后便要离京。路线……奴婢打听到,似是沿运河南下,首要之站,便是漕粮重镇——淮安府。”
“淮安……”梁婉清喃喃道,眸中闪过一丝亮光。她快步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素笺,提笔蘸墨,却非书写信件,而是凭借记忆,勾勒起一幅简易的舆图。她自幼聪慧,博览群书,尤其对地理志、游记颇感兴趣,曾读过不少关于运河沿岸风土人情、势力分布的杂书。其生母孝懿皇后在世时,亦曾因其好奇,让她翻阅过一些内府珍藏的、标注较为详细的舆图。
她凝神静气,笔尖游走,将淮安府周边的重要水道、闸口、城镇,以及记忆中书中提及的、可能需要留意的某些地方豪强势力范围、乃至一些不易察觉的小路捷径,一一标注出来。她画得极其专注,力求准确。这并非精确的军事地图,而是一份凝聚了她所知所忆、旨在提醒萧景珩潜在风险与可能机遇的“心意之图”。
画毕,她仔细检查一遍,又在图侧以极小字体写下几行字:“淮安水陆要冲,龙蛇混杂。府尹崔氏,与京中某显宦联姻,需慎。城西有‘义安帮’,势大,然重诺,或可相机行事。漕司内部,贪墨成风,账目多虚。切望珍重,以智取为上,勿轻易涉险。——清,手绘。”
写罢,她将图小心卷起,用丝线捆好,交给云袖,神色郑重地叮嘱:“想办法,务必将此图安然送到萧大人手中,勿让第三人知晓。告诉他,此乃故纸堆中偶得,或有些许参考,望能助他一臂之力。”
云袖深知此物干系重大,重重叩首:“殿下放心,奴婢拼死也会送到!”
当夜,这份特殊的“礼物”,通过极其隐秘的渠道,悄然出现在了萧景珩的书案上。萧景珩展开一看,先是愕然,待看清图上标注和那几行清秀小字,心中顿时涌起滔天巨浪!这绝非寻常舆图,其中蕴含的信息,直指淮安官场与漕运的关键弊病和势力分布,有些甚至是他派出的探子都未必能短时间内摸清的!尤其是关于府尹背景和“义安帮”的提示,更是价值千金!
他抚摸着图纸,仿佛能感受到绘制者落笔时的关切与用心。这不仅仅是情报,更是梁婉清在深宫之中,倾其所能,为他提供的无声支持。这份情意,深沉而有力。
“婉清……”他低声轻唤,将图纸紧紧握在手中,眼中闪烁着感动与更加坚定的光芒。有了这份“指南”,他南下漕运之路,虽仍险阻重重,却至少不再是盲人摸象。这更让他确信,自己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为了那个在深宫中默默守护、智慧相助的女子,他也必须成功!
三日后,萧景珩辞别帝都,带着展鹏、凌云、雷厉以及一干精干随从,踏上了南下淮安的征程。京师的繁华渐行渐远,前方等待他的,是漕运线上的惊涛骇浪,也是一条通往功业与爱情的荆棘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