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阿九在一阵规律而轻微的颠簸中恢复意识。
首先感受到的是肩背处的剧痛,每一次颠簸都像有针在扎,但痛楚之下,一种清凉舒缓的药力也在缓缓渗透,压制着伤势的恶化。
头顶是明亮得有些刺眼的阳光,他适应了片刻才缓缓睁开眼,身下铺着干燥的稻草,身上盖着一件带着姜秣气息的外袍,他正躺在一辆行驶中的木板车上。
记忆如潮水般涌回,他想抬手捂住头,却牵动了伤口,忍不住闷哼一声。
“醒了?”姜秣的声音在前头传过来,她并未回头,依旧专注地驾着车,侧脸在偶尔透入的光线下显得有些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警惕地注意着前方的路况。
“你的血已经止住了,还是不要轻易挪动为好,追兵都解决了,痕迹也处理过,暂时安全,已经摆脱了。”姜秣言简意赅地回答,语气平静,仿佛昨夜林中那场血腥的杀戮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你昏迷了一天,我们现在正赶回槐城。”姜秣把基本情况都跟他说了一遍。
走了半个时辰,姜秣寻了一处地方,靠着一棵树下休息。她吃完干粮后,起身走到木板车前,把付阿九扶起来,好在他右手还能动,能自己吃东西。
吃完干粮,付阿九沉默着,感受着依旧虚弱的身体,知道这次伤得不轻。他想起昏迷前,姜秣那双瞬间漫上血色的眼睛和凌厉无比的剑光,看着一旁的姜秣,他打了个手势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姜秣回答得很快,顿了顿,又补充道,“多谢你救我。”
这两个字她说得有些生硬,但其中的分量付阿九感觉得到。他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又用手比划示意,“我们是一起的,分内之事,东西拿到了?”
“嗯,几本账册都在。”姜秣的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收获不小,你那刀没白挨。”
付阿九这才彻底安心,任务完成就好。他张望着周围的环境,打手势问,“还有多久能到槐城?”
“照这个速度,如果路上顺利,不出意外,大概还有一天路程。”姜秣估算了一下,姜秣跟着侦察蝶的指引,姜秣变成老虎,驮着付阿九走了一夜加一上午,再有一日就能到达槐城,她绕了路,永丰的人一时之间不会发现他们。
“这个木板你是从哪里找来的,”付阿九打着手势问,有些好奇姜秣是从哪里找来的。
姜秣瞎编道:“昨日路过一处村庄,买的。”其实则都是空间的东西。
付阿九似乎是信了,点了点头。
她看了眼天色道:“走吧,回了槐城让大夫看看你的伤势。”
他点了点头,躺在木板上,走了一段路程,付阿九闭上了眼睛,节省体力,耳边是规律的车轮声、马蹄声,以及风吹过野地的声音。
虽然伤势沉重,前路未知,但此刻在颠簸的马车上,听着姜秣平稳驾车的声音,竟奇异地感到一丝安心。
姜秣也不再说话,专注地驾驭着马,朝着槐城的方向,在官道上扬起一路轻尘。
翌日后的傍晚时分,在姜秣的掩饰下,二人顺利驶入了槐城,七拐八绕地回到安顺客栈。
此时的客栈已经全是司景修的人,一到客栈后院,便有接应的人手等候。
姜秣将虚弱的付阿九扶下马车,交由他人小心安置去休息换药,自己则片刻不停,带着账册等信息,径直去往内室书房见司景修。
烛火映照下,司景修面容沉静,唯有指尖无意识敲击桌面的细微动作,泄露了一丝内心的急切。
见姜秣进来,他立刻抬眼望去,目光第一时间落在她沾染了尘土,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受伤了?”司景修闻到姜秣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带着一丝关切问道。
“回公子,不是我的血。”姜秣言简意赅,随即从怀中取出那几本至关重要的账册,放在书桌上,“东西拿到了,库房守卫森严,主屋有机关,我们暴露了,遭遇围攻,付阿九为救我受了刀伤。追兵已全部在林中了结,痕迹做了处理,绕了路,目前明火教的人不知道我们。”她三言两语交代了惊险过程,重点却全在任务结果上。
司景修听到全部了结时,眼神微动,深深看了姜秣一眼,没再多问过程,伸手拿过了那些账册。“这么短时间赶回来辛苦了,去换身衣服,这几日好好休息,付师弟那边我会吩咐人用了最好的药,不必担忧。”
姜秣点点头,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原地,显然也想第一时间知道这些情报的具体内容。
书房内一时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司景修的目光快速扫过账册上记录的物资流向、银钱数目,和一些不知是的人员名单,越是翻阅,他脸上的神情就越是凝重。
良久,他看完最后一页,冷笑一声,“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此时,屋内庄师兄和陶师姐等人也一同聚集在此处。
司景修抬头目光锐利如刀,“根据这些信息,醉陇藤来自靠近月兰国的苍括山脉,而试药的暴徒、以及那所谓神药的扩散地点,主要集中在大渊和大启两国境内,名单上的这些名字,多半是他们在当地的爪牙,而容国境内,”他顿了顿,指尖重重点在账册某几处,“只有这槐城和另外三个隐蔽的制药工坊,负责生产,然后全部运出,这些书册上里也明确指令,所有药物,只在容国边城地界流通使用。”
庄师兄立刻想到了关键所在,“莫非,他们的目标是搅乱大渊和大启,却刻意避开了容国?是想让容国独善其身,两国动乱后,他们好渔翁得利?”
庄师兄想到了庆典继续道:“所以,即将到来的容国庆典,他们很可能不会动手,反而要确保其顺利进行,以彰显容国的太平盛世,对比大渊和大启的混乱,可若是皇室不知情……这也不对劲,他们容国密探也是出了名的,要知道明火教的形式也不难,但为何又允许药物在边境流通,莫非敛财的交易?”
“或许他们确认达成了某种界定交易,”司景修眼中寒光闪烁,“不过这一招祸水东引,坐山观虎斗的野心不小。若大渊、大启因邪药和暴乱自顾不暇,容国却一片歌舞升平,国力此消彼长,未来局势对他们而言大为有利,这明火教所图非小,绝非普通邪教那么简单,背后定然有更大的阴谋和支持,而容国皇室或者容国朝廷,必然有人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