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裔圣殿那巨大而空旷的心核空间内,时间仿佛被那颗搏动不息的冰极星核所凝固。浩瀚而精纯的极寒能量如同被驯服的潮汐,温顺地沿着冰壁内无形的脉络缓缓流转,不再带有先前那种令人心悸的排斥与侵袭感。古老的仪式已然完成,冰灵守卫悄然隐去,只留下赵珺尧一行人,以及那颗嵌入了石牌印记、光芒流转间仿佛拥有了生命呼吸般的巨大冰核,在寂静中低吟。
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与面对莫测未来的沉重感交织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连呼吸都显得有些滞涩。
潘燕小心翼翼地抱着再次陷入昏睡的小女孩,手臂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孩子轻得令人心酸的份量和那依旧冰凉的体温。她眉头紧锁,一种混合着母性怜惜与战士守护本能的情绪在她眼底翻涌。她抬头望向赵珺尧,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虑:“主上,这孩子…状态实在堪忧。清辰说得对,神魂损耗过度,急需静养和温补。这地方…”她目光扫过四周这瑰丽恢弘却死寂冰冷的殿堂,寒意仿佛能渗入骨髓,“…终究是片绝地,绝非久留之所。”
东方清辰刚为小女孩做完初步探查,脸色凝重地颔首,语气带着医者的严谨与担忧:“心神透支远超其承受极限,宛若风中残烛,摇曳不定。必须以温和药力徐徐蕴养,辅以安神定魂的阵法护持,万万不可再受惊扰或寒气侵体。此地能量虽磅礴无尽,却过于酷烈精纯,于她眼下这般脆弱状况,不啻于烈火烹油,非但无益,反受其害。”他说话间,目光不由转向依旧昏迷不醒的上官星月和面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的陈嘉诺,忧色更重。伤员,实在太多了。
赵珺尧湛蓝色的眼眸缓缓扫过他的队员们。历经连番恶战与诡异试炼,每个人脸上都刻着难以掩饰的疲惫,衣袍破损,沾满冰尘与早已冻结的暗色血渍。风奕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仅剩不多的特制金属扑克边缘,眼神如同猎鹰般警惕地留意着四周冰壁任何一丝能量的细微变化;任铭磊背靠冰壁,微微喘息,那双能洞穿虚妄的眼睛此刻也难免黯淡了几分,透着力竭后的虚脱;楚家双胞胎背靠背坐着,难得的安静,只是两双相似的眼眸里都燃烧着不甘、后怕与倔强交织的火焰;林泊禹正小心翼翼地给姬霆安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做最后的清创与包扎,后者疼得额头渗出细密冷汗,牙关紧咬,硬是没哼出一声;谢惟铭则半跪在昏迷的陈嘉诺身边,侧耳倾听着,全神贯注地监控着他那微弱却尚且平稳的心跳和呼吸。
这是一支伤痕累累、濒临极限的队伍。冰殿虽暂获安宁,却绝非可以安心休养的港湾。
“清辰,优先稳定所有伤员情况,星月和嘉诺是重中之重。”赵珺尧的声音沉稳响起,打破了沉寂,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泊禹,彻底检查剩余物资,重点清点药品、食物和能源储备。霆安,动用一切手段,尝试确定我们当前的精确方位,并全力搜寻离开这座冰殿的可行路径。奕川,铭磊,负责警戒,不可有丝毫松懈。”
一道道指令清晰明确,瞬间将众人从短暂的茫然的疲惫中拉扯出来,注入了行动的目标。没有任何人质疑,立刻依言而动,如同精密的仪器再次开始运转。
东方清辰迅速从随身的医药囊中取出品质最好的安神丹药,小心撬开上官星月的牙关,喂服下去,又以银针刺穴,疏导她体内因强行施展祝由秘术而近乎枯竭紊乱的气息。对于陈嘉诺,他则更加小心翼翼,其伤势沉重复杂,非一时之功,只能先以金针渡穴秘术稳住其摇曳的心脉,再辅以温和的元气丹缓缓吊住性命,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林泊禹打开那个已经瘪下去大半、边角磨损严重的战术背包,将里面所剩无几的物品一一取出清点,数量之少令人心惊。高能量压缩口粮仅剩寥寥数包,饮用水在极寒环境下消耗惊人,所剩无几。急救药品消耗了大半,倒是从冰髓巨蛛和霜吼魔熊身上采集的一些蕴含极寒能量的特殊材料还剩不少,幽幽地散发着寒光。“食物和净水…撑死也只够全员极端节省的情况下维持三天。”他声音干涩地汇报,脸色难看至极,“药品…重伤员要是再多一个,就…就真的没办法了。”他的目光扫过昏迷的星月和嘉诺,拳头不自觉握紧。
姬霆安挣扎着坐直身体,强忍着伤口的抽痛,从贴身行囊里取出一台造型古朴却异常精密、表面布满黄铜刻度盘与水晶示波管的便携式仪器。仪器的玻璃表壳已有裂痕,内部几根纤细的指针在剧烈地、无规律地颤抖,发出细微的嗡鸣。他的双手因寒冷和虚弱而微微颤抖,却顽强地在那些冰冷的旋钮和切换开关上操作着,试图从一片混沌的能量场中解读出任何一丝有意义的讯号,嘴角泛起难以掩饰的苦涩。
“干扰太强了…灵能罗盘的指针完全失准,在这里疯狂打转,像是被无形的手拨弄…地磁感应器也彻底失效,此地的磁场混乱得如同被巨力搅动的深渊…”他声音沙哑,目光死死盯着那不断闪烁跳跃、却无法稳定形成任何图像的水晶示波屏,“…环境能量探测器的有效范围被压缩到不足百米,超出这个范围,示波屏上全是这片冰殿本身散发出的、庞大到令人绝望的混沌能量辉光…根本无法进行任何有意义的定位和测绘。”他不死心地尝试启动仪器内嵌的、依靠精密机械齿轮组和惯性砝码记录路径的轨迹回溯装置,结果黄铜滚轴上缓缓吐出的记录纸带上,只画出一团毫无规律、疯狂扭曲的墨线——显然在穿越那些不稳定的冰缝和经历空间扭曲时,这套精密的机械记录核心也早已彻底错乱崩坏。“…我们可能…真的在这片诡异的冰原迷宫里…彻底失去方向了。”这句话他说得极其艰难,每一个字都浸透着深深的不甘与巨大的挫败感。
谢惟铭闭目凝神,将超常的听觉向四周极致延伸,屏息捕捉着任何一丝异样的声响。然而,传入他耳中的只有冰核低沉而有韵律的嗡鸣、冰壁内部能量流淌的细微滋滋声、以及同伴们压抑而疲惫的呼吸与心跳声。更远处,是一片死寂,仿佛这座巨大的冰殿是悬浮在无尽虚无中的孤岛,隔绝了所有外界的声音。“听不到任何来自外部的声音,风声、冰层摩擦声、水流声…什么都没有。”他睁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脸色凝重。
坏消息接踵而至。物资匮乏,方位迷失,身处绝地,前路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