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立刻渡河!”岩须长老急声道,语气中充满了急迫。
“怎么渡?”楚沐泽嗓音沙哑干涩,他望了一眼通道外那一片漆黑、水声咆哮的方向,“水流如此湍急,水下危机四伏,贸然泅渡,与送死何异?”
姬霆安目光锐利地扫过通道边缘,最终定格在那些从穹顶垂落、粗如儿臂、表皮漆黑如墨、一直延伸进下方汹涌河水中的坚韧藤蔓上。“用这些‘鬼面藤’!它们生长于极阴之地,韧性极强,足以承受我等重量。我们借助冲力,荡过去!”
在漆黑一片、水汽弥漫的冥河主河道上方,依靠一根藤蔓荡向对岸,下方是湍急的暗流和未知的水怪,这计划听起来何其疯狂,成功率微乎其微。
“我护着主上,先过去。”楚沐泽踏前一步,目光坚定地看向赵珺尧。失去弟弟的巨大痛苦,仿佛一夜之间洗去了他所有的跳脱,变得沉静如山。
“我与你同去。”姬霆安立刻接口,“我必须先过去确认对岸情况,设法设置接应点,以防万一。”
“也算我一个。”上官子墨忽然开口,在众人略带诧异的目光中,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我对各种毒物、陷阱以及危险生物的隐匿气息感知尚可,先过去,或可清除对岸可能存在的些微‘琐碎’障碍。”
此刻已无暇争论利弊。
“行动。”赵珺尧吐出两个字,认可了这个近乎赌博的计划。
楚沐泽小心翼翼地将赵珺尧用备用的绷带牢牢固定在自己宽阔的背上,选择了最粗壮的一根鬼面藤。姬霆安和上官子墨也各自挑选了合适的藤蔓。
“走!”
三人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水腥味的空气,猛地向前冲刺几步借力,双手紧紧抓住冰冷的鬼面藤,身形一荡,便朝着漆黑一片、水声轰鸣的对岸荡去!
他们的身影,瞬间被主河道上空翻涌的浓重水雾所吞没。
留在原地的众人,心全都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每一秒的等待都漫长如同煎熬。而身后,通道的深处,那些鳞爪族特有的、尖锐的爪蹄刨刮岩石的“喀嚓”声,以及嘶哑难听的交流声,已经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他们,能否成功抵达对岸?又能否在追兵抵达前,发出安全的信号?谁也没有把握,此刻唯一的出路就是拼尽全力一搏?
三人没有犹豫,楚沐泽将赵珺尧用坚韧的布带牢牢缚在背上,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重量与责任。他与姬霆安、上官子墨对视一眼,三人眼中俱是破釜沉舟的决绝。他们抓住那粗粝冰冷、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动的鬼面藤,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走!”姬霆安低喝一声。
三人同时发力,脚蹬岩壁,借着冲力猛地荡出通道口,瞬间投入了冥河主河道上空那翻涌着浓稠黑暗与震耳欲聋咆哮的深渊之中。
刹那间,冰冷刺骨、饱含着浓郁死寂与腐朽气息的水汽如同实质的墙壁般迎面撞来,几乎要冻结肺叶,让人窒息。下方,漆黑如墨的河水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湍急的水流形成无数致命的漩涡,偶尔有苍白巨大、形态难辨的阴影在水下悄然滑过,带起令人心悸的暗流,散发出冰冷嗜血的气息。承载着三人重量的鬼面藤,在空中划出惊心动魄的弧线,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呻吟,仿佛下一刻就要断裂,将他们抛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楚沐泽咬紧牙关,将体内残存的所有真气毫无保留地灌注于双臂,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死死攥住藤蔓。他用自己宽阔的后背为盾,尽可能为赵珺尧抵挡住大部分扑面的阴寒水汽和高速荡动带来的冲击。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主上微弱却异常平稳的呼吸,均匀地拂过自己的后颈皮肤,这股奇异的安宁感,反过来给予了他支撑下去的巨大力量。赵珺尧伏在他背上,双目紧闭,仿佛对外界的惊天危险浑然未觉,全部心神都沉入体内,引导着龙涎玉芝残存的药力,配合鸿蒙道珠逸出的丝丝本源气息,艰难地修复着近乎崩溃的经脉与识海,这是一种将生死完全托付的极致信任。
姬霆安身形最为灵巧轻盈,他在空中如同经验丰富的猿猴,不断微调着姿态,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既要精准判断对岸平台的落点,又要时刻警惕水下可能爆发的袭击,大脑高速运转,计算着最安全的轨迹。上官子墨则显得颇为吃力,他本不以力量和气脉见长,此刻只能凭借意志力死死抱住藤蔓,脸色因高速摆动和下方传来的恐怖气息而苍白如纸,但他眼神依旧保持着异常的冷静,鼻翼微动,不断辨析着空气中可能混杂的致命毒瘴或是特殊凶兽留下的腥臊气味。
“左侧!小心!”姬霆安的警告声尖锐地划破水声的轰鸣。
只见左侧浑浊的河面猛地炸开,数条粗如儿臂、色泽惨白、布满吸盘和细密利齿的触手,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闪电般破水而出,直射空中无法借力的三人!正是先前遭遇过的“冥水鬼蛸”,而且眼前的个体显然更为庞大,数量也更多,带着要将闯入者拖入深渊的饥渴!
楚沐泽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无法动用兵器的他,凭借过人的腰腹力量,带动藤蔓在空中强行扭转身形,险之又险地与两条缠绕而来的触手擦身而过,那触手带起的腥风刮得他脸颊生疼。姬霆安反应极快,在空中拧身,双手连弹,数枚龙眼大小、表面镌刻着雷纹的金属圆珠激射而出,精准地撞上另外几条触手。圆珠触体即爆,发出“噼啪”脆响,迸发出刺眼的蓝色电光,电得那些触手剧烈痉挛,暂时缩回水中,发出“嘶嘶”的痛楚尖鸣。
上官子墨那边最为惊险,一条触手悄无声息地从下方探出,直卷他的脚踝。他眼中寒光一闪,不见如何动作,指尖已弹出一缕几近无形的淡灰色粉末。粉末沾上触手,立刻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冒起缕缕刺鼻的白烟,那触手吃痛,猛地回缩,带起一溜混浊的水花。
借着这短暂却宝贵的喘息之机,三人终于险象环生地荡过了河心最为湍急、暗流汹涌的核心区域。对岸那模糊的黑色轮廓逐渐清晰——那确实是一个人工开凿的平台,由巨大的、表面粗糙的黑色岩石垒砌而成,边缘因常年水汽侵蚀已有些破损,覆盖着厚厚一层滑腻的墨绿色苔藓,平台后方,是一个幽深不知通往何处的洞口,如同巨兽等待猎物的口腔。
希望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他们距离平台仅剩不到三丈,即将完成这亡命一荡的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