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拖着尖啸的黑色铁球,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
它来了。
轰——!!!
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响,仿佛九天之上的神明擂响了灭世的战鼓,仿佛整片大地都被这股力量撕开了一道狰狞的裂口。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静止。
刚刚被鲜血与生命占领的棱堡墙角,连同上面数十名浴血奋战、嘶吼酣战的江东勇士,瞬间消失了。
是的,消失了。
泥土、碎石、断裂的兵器,还有那些已经无法辨认的残肢断臂,被一股无可抵御的恐怖力量抛上了数十丈的高空。
然后,像一场猩红而污浊的暴雨,纷纷扬扬地落下。
刚刚还人声鼎沸、血肉搏杀的阵地,被瞬间清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直径超过三丈,深不见底,边缘还在不断塌陷,正冒着滚滚黑烟的巨大弹坑。
一股刺鼻的硫磺硝石味道,随着滚烫的气浪,疯狂地向四周扩散。
战场上,出现了长达数个呼吸的、诡异的死寂。
无论是正在攀爬城墙的江东军,还是在墙头拼死抵抗的赤曦军,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呆呆地看着那片被瞬间抹去的区域,大脑一片空白。
孙策被一股滚烫的气浪狠狠掀翻在地,沉重的金甲没能给他提供任何保护。
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错了位,耳朵里什么也听不见,只有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嗡鸣。
他挣扎着,用霸王枪支撑着身体爬起来。
他满脸黑灰,头盔歪向一边,狼狈不堪。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那个他用霸王枪的神威,用三百名亲卫的性命才硬生生砸开的缺口,没了。
那些紧随他冲上城头,高喊着“主公威武”的忠诚部下,没了。
一切,都没了。
只剩下那个还在向外翻滚着黑烟与热浪的巨坑,像一张来自地狱的巨口,嘲笑着他刚才那番惊天动地的英雄壮举。
「这是什么?」
孙策的脑海中,第一次浮现出名为“茫然”的情绪。
霹雳车?
不可能!全天下最好的霹雳车,也绝无此等威力!投出的石弹落地,不过砸出一个坑,砸死几个人。
而这个东西……
它抹去了一切!
「妖术?还是……天雷?」
短暂的死寂之后,极致的恐慌,如同瘟疫般爆发了。
“啊——!”
一名距离弹坑最近,侥幸未死的江东士兵,扔掉了手里的环首刀,脸上血色尽褪,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
他连滚带爬地向后跑,一边跑,一边指着那个恐怖的弹坑,歇斯底里地嘶吼着。
“天雷!是天雷啊!”
“神罚!这是老天爷降下的神罚!”
他的喊声,成了点燃火药桶的引线。
“快跑啊!”
“妖术!是李峥的妖术!”
所有看到那一幕的江东士兵,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他们扔下武器,扔掉盾牌,不顾一切地从城墙上跳下,或是手脚并用地向后方逃窜。
阵型?命令?荣誉?
在那种超越了时代认知,如同神罚般的绝对力量面前,一切都化为了齑粉!
他们只想逃离那片区域,离那个会吞噬一切的“天雷”越远越好!
* * *
江夏主城墙。
最高处的观察哨塔上。
周铁山死死抓住冰冷的城垛,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捏得发白,坚毅的脸庞上,肌肉在微微抽搐。
那是强行压抑着巨大狂喜而产生的生理反应!
成了!
真的成了!
委员长和格物院那些疯子,真的造出了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战争之神”!
他身边的炮长,一个从冀州铁厂调来的老工匠,此刻已经激动得浑身发抖,几乎要站立不稳。
“将军……这……这威力……”
“冷静!”
周铁山猛地回头,对着炮长低吼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
“按演习流程!立刻回报弹着点数据!风速、湿度,重新计算!”
“是!”炮长一个激灵,立刻恢复了专业素养,拿起炭笔和木板飞速计算起来。
周铁山深吸一口气,再次举起千里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寻找着下一个目标。
他的目光,很快锁定在了江东军阵后方,那面迎风招展,最为显眼的帅旗。
“第二轮!”
周铁山的声音冰冷而残酷,不带一丝感情。
“校正诸元!目标,敌军指挥帅旗!”
“开火!”
* * *
“稳住!都给我稳住!”
孙策看着前方开始溃散的部队,目眦欲裂。
他挥舞着霸王枪,嘶声力竭地怒吼着,试图挽回这失控的局面。
“不许退!后退者,斩!”
“不过是妖人戏法!随我再冲一次!”
小霸王的威望,在这一刻依旧起到了作用。
一些溃兵在他的怒吼下,迟疑地停住了脚步。
然而,就在这时。
江夏主城的方向,那灭世般的轰鸣声,再一次响起!
所有人的心脏,都随着这声巨响,漏跳了一拍。
紧接着,又一枚黑色的铁球,拖着死亡的尖啸,再一次划破天际,呼啸而来!
这一次,它的目标无比明确。
就是孙策所在的位置!
那面绣着斗大“孙”字的帅旗!
“主公小心!”
周瑜绝望的呐喊声响起。
无数亲卫下意识地举起盾牌,挡在孙策身前。
但,毫无用处。
炮弹没有直接命中。
它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砸在了帅旗旁数步远的地方。
轰!
又是一声巨响!
掀起的恐怖土浪,如同被激怒的巨龙,裹挟着碎石与烈风,冲天而起!
那股无形的冲击波,像一只看不见的巨手,将那根碗口粗细、坚硬无比的旗杆,当场拦腰折断!
“咔嚓!”
一声脆响。
在数万江东军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面象征着孙策、象征着江东军魂的大纛,晃了晃,最终无力地,轰然倒下!
完了。
所有人的脑海中,同时冒出了这两个字。
帅旗倒了!
对古代的军队而言,这是天塌下来的信号!
本就因“天雷”而濒临崩溃的江东军,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
“帅旗倒了!主公……主公阵亡了!”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哭喊。
这声哭喊,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恐慌,在一瞬间,演变成了总崩溃!
“败了!我们败了!”
“快逃啊!”
阵型大乱,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所有人都在哭喊着,推搡着,如同没头的苍蝇,不顾一切地向后方、向江边的船上逃命。
践踏,开始了。
无数士兵没有死在敌人的刀下,却被自己惊慌失措的同袍,活活踩死在泥泞之中。
整个江东军的阵线,彻底瓦解,溃不成军!
孙策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溃散如潮的军队,看着那些为了逃命而互相践踏的士兵。
他气得浑身发抖,一口鲜血涌上喉头,又被他硬生生咽了下去。
但他心中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无力感与恐惧感。
他败了。
不是败给了周铁山的坚韧,不是败给了赤曦军的顽强。
他是败给了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无法抗衡的力量。
在这种力量面前,他的勇武,他的霸王枪,他麾下无敌的江东精锐,都成了一个笑话。
他知道,再打下去,已经毫无意义。
他闭上眼睛,英俊的面庞上写满了屈辱与不甘。
最终,他举起了手,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撤……”
呜——呜——
苍凉而悲戚的撤退号角声,终于在混乱的战场上响起。
然而,孙策还未从这毁灭性的打击中回过神来。
江夏要塞的另一侧,西面的城墙方向,突然喊杀声震天!
无数荆州军的旗帜,如林般出现!
他的盟友,荆州大将黄祖,终于率领其麾下数万主力大军,对江夏的另一面防线,发起了全面的总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