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的温馨余韵,如同陈年佳酒的醇香,久久不散。碗碟已被洗碗机低声揽入怀中料理,那壶普洱也冲泡到了第二遍,颜色转为温润的琥珀色。两人默契地没有就此散去,而是不约而同地,再次来到了那个承载过中秋月圆、见证过心动瞬间的阳台。
秋夜的风带着恰到好处的凉意,拂过面颊,清醒而舒爽。远处,城市的灯火织成一片璀璨浩瀚的星海,无声地诉说着繁华与忙碌。与室内暖黄的光线不同,阳台被清冷的月光和遥远的霓虹勾勒出朦胧的轮廓,更适合沉思与倾诉。
傅雨霏倚着栏杆,手中捧着微温的茶杯,目光投向那片无垠的光海。叶尘站在她身侧,一如既往的沉静,月光在他素色的衣衫上流淌,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清辉。
沉默了片刻,傅雨霏转过头,看向叶尘被光影雕琢得愈发清晰的侧脸,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静谧的夜色:“现在,行医资格有了,基本的……现代生活技能,像手机、开车,你也都掌握了。”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引导和难以察觉的期待,“有没有更具体地想过,关于开医馆的事?”
这个问题,她之前也问过,那时更多是试探,是想要了解他的抱负。而此刻再问,心境已然不同。是真正站在他的角度,关心他理想的落地,带着一种“我们”可以一起规划未来的亲近感。
叶尘的目光从远方收回,落在阳台角落那几盆在夜风中轻轻摇曳的草药上。他沉默着,似乎在认真梳理自己的想法。这一次,他没有再仅仅描绘那个“安静街角,小小院落”的理想化图景,而是开始了更务实的思考。
“选址,”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确需清静,但亦不可过于偏僻,需便利病患往来。邻近公园或绿化佳处为优,利于患者愈后休养心神。”
傅雨霏认真地听着,眼中闪过赞许。他能考虑到病患的便利性和康复环境,这已超越了普通医者的思维。
“规模无需大,”叶尘继续道,“初时,一间诊室,一间药房足矣。药材我亲自把关,务必道地纯净。诊金……”他顿了顿,这是现实问题,“需维持医馆运转与我二人……生活所需,”他提到“二人”时,语气极其自然,仿佛天经地义,“但定价需公允,遇贫苦者,当酌情减免,或允其以劳代资。”
他将自己的理想与对现实的责任,清晰地结合在一起。没有不切实际的清高,也没有唯利是图的世俗,尺度把握得恰到好处。
傅雨霏的心微微一动,为他那句自然而然的“二人生活所需”。她点了点头,以她商业上的智慧,开始提供建议,但语气谨慎,绝不越界,更像是朋友间的探讨:
“选址的话,或许可以留意一些老城区改造后的文化街区,既有氛围,交通也相对方便。规模控制很好,初期投入和运营压力都会小很多。”她斟酌着用词,“至于运营,除了常规诊金,或许可以考虑推出一些针对亚健康人群的‘调理套餐’或‘节气养生茶饮’,这样既能普惠更多人,也能增加一些稳定的收入来源,支撑你减免诊金的善举。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点想法,具体还是以你的意愿为主。”
她没有大包大揽,没有动用她作为集团总裁的资源去强行铺路,而是尊重他作为医者的主体性,只在他规划的框架内,提供锦上添花的可能性。这种分寸感,源于对他越来越深的了解与尊重。
叶尘认真地考虑着她的建议,眼神中流露出思索的神色。“调理套餐……节气茶饮……”他重复着这两个词,似乎在将其与自己所学印证,“此法,颇合‘治未病’之理,可行。”
月光下,两人就着这朦胧的光线,你一言我一语,认真地探讨着一个关于未来的蓝图。他描绘着医馆内的布局,药柜的材质,甚至考虑到要在后院留一小块地种植常用草药;她则从客流、可持续性、以及如何 subtly 地引入一些现代管理理念的角度,提出温和的建议。
他们的身影在阳台上靠得很近,声音不高,却充满了一种共同为某件事努力的专注与和谐。这不是商业谈判,不是利益交换,而是两颗心,为了一个共同憧憬的未来,在小心翼翼地靠近,彼此契合。
不知不觉间,夜更深了,城市的喧嚣也渐渐沉淀下去。
叶尘望着远方,目光深邃,仿佛已经看到了那间承载着他毕生所学与仁心的医馆,在某个安静的街角亮起温暖的灯光。而傅雨霏看着他坚定的侧影,心中那片关于未来的图景,也悄然发生了变化。那图景里,不再只有她一个人和她的商业帝国,多了一间萦绕着药香的医馆,和一个与她并肩而立、共话未来的身影。
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在她心中涌动,那是信任,是认可,是超越契约的亲密,更是一种对“我们”的未来的共同憧憬,在这月光如水的阳台上,悄然萌芽,生机勃勃。
晚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傅雨霏下意识地拢了拢手臂。
“夜深了,回去吧。”叶尘转过头,看向她,声音比晚风更温和。
“好。”傅雨霏点头,与他一同转身,走进满室温暖的灯光里。阳台外,夜色依旧,但某些关于未来的种子,已经借着月光和夜风,悄然种下,静待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