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瑶的公寓里，茶几上摊着七八本历史书。
《宫》《金枝欲孽》的剧本书籍旁边，还摞着《九王夺嫡史料汇编》和《唐代后宫政治研究》。
她盘腿坐在地毯上，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在脸上，文档里密密麻麻记满了笔记。
“《金枝欲孽》第三集，安茜被诬陷偷玉镯……”
沈瑶敲着键盘，“关键点：借刀杀人，不留把柄。”
手机震动，程昱发来消息：“在干嘛？”
沈瑶随手拍了张摊开的书籍和笔记的照片发过去，配上文字：“研究战术。”
程昱秒回一串笑哭的表情：“不至于吧？沈瑶同学，就当普通家庭聚会不行吗？”
沈瑶看着手机屏幕，几乎能想象出程昱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她无声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回敬一个“你小子还是太天真”的表情包。
程昱从小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奇葩人类家庭长大，早就习惯了那群吸血鬼亲戚的做派。
可她是谁？
她是沈瑶，她从不打无准备的仗。
叮咚——
门铃响得恰到好处。
沈瑶起身开门，高大的身影几乎堵住了门口的光。
程昱拎着两杯热乎乎的奶茶站在外面，俊朗的脸上还带着没散尽的笑意，桃花眼微微上挑：
“沈军师，运筹帷幄辛苦了，需不需要我这个内应，给你参谋参谋？”
沈瑶侧身让他进来，毫不客气地接过一杯奶茶，精准地戳开吸管，狠狠吸了一大口。
温热香甜的液体滑入喉咙，让她紧绷的神经舒缓了几分。
她将奶茶杯往茶几上一放，抬眼看他：“正好，你来得正好。”
程昱挑眉：“嗯？”
“你来当反派。”
沈瑶“啪”地一声合上笔记本电脑，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一本正经地盯着他，“模拟一下，明天到了你家老宅，你那些姑姑叔叔、兄弟姐妹，会怎么轮番上阵，刁难我这个‘飞上枝头’的野丫头。”
程昱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挠了挠头：“这么专业？好吧……我想想，无非就是问些让你下不来台的尴尬问题吧？”
他清了清嗓子，身体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瞬间入戏。
他捏着嗓子，模仿他大姑那尖酸刻薄的音调，斜着眼睛看沈瑶：“‘哎哟，沈小姐？
听说……你在我们家程昱之前，同时交往了好几个富二代呢？’怎么样，够不够损？”
“太低端了。”
沈瑶想也不想就摇头，眼神里透出一丝轻蔑，“他们打听过我，知道这种捕风捉影的屁话，根本伤不到我的脸皮。”
程昱摸了摸下巴，觉得有理。
“那……那就来点更直接的，故意让你当众出丑？”
他来了兴致，坐直身体，表情严肃起来，“比如祭祖仪式上，让你去念那篇又臭又长的祭文！
那玩意儿全是古文，佶屈聱牙，别说你了，我自己都读不顺溜，到时候你一开口就结巴，全场人的目光都盯着你，看你怎么办！”
沈瑶的眼睛瞬间亮了。
“这个有可能！”
她迅速翻开笔记本，笔尖在纸上飞速划过，沙沙作响，“利用我对传统仪式的不熟悉，制造专业壁垒，让我出糗，可以。”
她抬起头，像个苛刻的面试官：“还有呢？”
看到她这副严阵以待的模样，程昱的好胜心也被激了起来。
他坐到地毯上，盘起腿，和她面对面，认真思考起来。
“老家有个习俗，新媳妇或者……准新媳妇，第一次上门，得给所有长辈敬茶。
他们可能会在茶水上做手脚，故意用滚烫的开水，让你端不稳，要么烫到手失态尖叫，要么直接打翻茶杯，当众给长辈难堪。”
“下作，但很有效。”沈瑶冷笑一声，在本子上又记下一笔，“完美符合你那位三姑的行事风格。
还有吗？”
程昱皱着眉，彻底代入了反派角色：“吃饭的时候，故意聊一些你绝对插不上话的话题。
比如我们家那个破家族企业的股权结构，谁占了多少，谁又在海外投了什么项目。
或者，开始忆苦思甜，聊他们小时候在乡下穷得叮当响的日子，用这种‘集体回忆’，把你这个外人彻底孤立出去。”
“制造信息差和情感隔阂，让我像个局外人，嗯，记下了。”
沈瑶奋笔疾书，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专注，像一朵在暗夜里精心计算着开放时机的玫瑰。
程昱看着她，看着她纤长睫毛下的眼睛里闪烁着算计又认真的光，心脏某个地方忽然软了一下，有点疼。
“瑶瑶，”他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抚平她微蹙的眉头，“其实……你真的不用这么紧张。有我在呢。”
“你在？”
沈瑶头也不抬，笔尖未停，“你总不能二十四小时都像个保镖一样跟在我身边。
他们随便找个‘小昱你过来一下’的借口，就能轻而易举地把你支开。
到时候，我一个人在偏厅，面对七八张等着看我笑话的脸，你觉得我能怎么办？”
程昱不说话了。
他沉默了，因为沈瑶说的每个字，精准地扎在了现实上。
那群亲戚，最擅长的就是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
“对了，”沈瑶的笔尖一顿，突然抬头看他，目光灼灼，“你大伯，他会去吗？”
程昱点头：“会，大伯是家中长子，每年的祭祖，都是大伯亲自主持的。”
沈瑶的眼神变得若有所思。
程卫国，程家真正的大家长，唯一一个脑子清醒、明事理的长辈。
如果……如果能争取到他的支持……
“小脑袋瓜里又在想什么坏主意呢？”
程昱看着她那副算计的小模样，心痒难耐，伸手捏了捏她滑嫩的脸颊。
“啪！”沈瑶毫不留情地拍开他的手，“在想，怎么让你大伯一直喜欢我。”
“那简单啊，”
程昱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你就做你自己就行了。
我大伯是明白人，最讨厌的就是那些虚情假意、装模作样的人。”
沈瑶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合上了那本写得密密麻麻的“作战手册”。
“行了，走吧。”
“啊？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