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的眼睛，在那一瞬间亮得惊人，比会议室的投影灯还要耀眼！
“真的？！去见丈母娘？！”
他激动地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抱了起来，原地转了个圈。
“别瞎叫！”
沈瑶被他转得有点晕，又好气又好笑地拍了他一下，“就是……就是很普通的上门拜访。”
“我去！必须去！”
程昱把她稳稳放下，激动得像个孩子，“我现在就让助理订票！”
“等等！”沈瑶连忙按住他掏手机的手，“你爸……他会同意吗？”
这个问题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程昱大半的热情。
他脸上的兴奋褪去，有些不确定地挠了挠头：“这个……确实……家里的规矩挺多的。”
两人都沉默了。
“我去说。”
程昱突然像是下定了决心，眼神又变得坚定起来，“我爸他不是老古董，通情达理，应该能理解的。”
沈瑶没说话。
程卫东是不是老古董不好说，但他绝对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精明商人。
在他眼里，宝贝儿子在最重要的除夕夜，跑去未来岳母家过年，这无异于一种变相的“上门女婿”，是一种姿态上的“臣服”。
晚上回到公寓，沈瑶在厨房里煮着面条，耳朵却竖得老高，捕捉着客厅里程昱打电话的声音。
“爸，春节……我想跟瑶瑶回她家一趟……嗯，就几天……我保证初二就赶回来……可是……”
程昱的声音，从一开始的理直气壮，到后面的小心翼服软，越来越低。
电话那头，隐约传来程卫东沉稳而威严的声音。
虽然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但那种不容反驳的强大气场，隔着手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程昱挂掉电话，像只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地走了过来。
“我爸说，除夕和大年初一，必须在家里。
初二之后，随我。”
沈瑶搅动面条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这个结果其实比她预想中要好得多。
程卫东竟然松口了，虽然死死掐住了最重要的那两天，但也算是破天荒的让步了。
“没关系，”
她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回过头对他笑了笑，“那我除夕先回去陪我妈，你初二再过来找我汇合。”
程昱从背后抱住她，毛茸茸的脑袋搁在她的肩窝里，声音闷闷的：“对不起……”
“道什么歉，”沈瑶转过身，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下巴，“这很正常。”
确实正常。
在这个阶级被无形划分得清清楚楚的现实社会里，她比谁都懂。
睡前，沈瑶收到了母亲发来的信息：
【瑶瑶，妈跟同事换班了，除夕能休息一天了，你和小程一起来吗？】
沈瑶盯着信息，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许久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最终，她还是选择说了实话：
【程昱那边有点事，初二才能过来，我除夕那天先回去。】
李红梅的回复很快就过来了，快得让她心疼：
【理解理解，大户人家规矩多，是妈想得不周到。没事，妈给你包你最爱吃的韭菜虾仁饺子。】
简单的几个字，却砸进沈瑶心里激起一片酸涩的热浪。
她的妈妈总是这样，无条件地体谅她的一切，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她那点可怜的自尊。
第二天一上班，沈瑶就敏锐地察觉到公司里的氛围变了。
走廊上，那些平日里和她点头微笑的同事，看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难言的探究。
几个年轻的女员工，甚至在她经过时，条件反射般地停止了交谈，空气里弥漫着微妙的尴尬。
助理端着咖啡进来，关上门后，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
“沈总监，您昨天在董事会上的表现，都传开了！
现在全公司上下都在说，您……您就是未来的老板娘，气场两米八！”
沈瑶挑了挑眉：“有这么夸张？”
“您还不知道呢，”
助理一脸神秘，“陈志明今天到处跟人说，您是‘巾帼不让须眉’，舌战群儒，连程董都被您说得哑口无言呢！”
捧杀。
高明的捧杀。
陈志明表面上是在夸赞她，实际上，却是把她放在火上，用整个公司悠悠众口的妒意和揣测，慢慢地烤。
晚上，程昱兴致勃勃地拉着她，在平板电脑上划拉着准备带回家的礼物清单。
“你看这个燕窝怎么样？特级的！还有这个牌子的按摩椅，听说对腰椎特别好……”
沈瑶看着清单上那些动辄五位数的价格，轻轻地摇了摇头。
“太贵重了，”她说，“我妈看到了，会不自在的。”
“那……”程昱苦恼地挠了挠头，“买点……实用的？”
“茶叶就行。”
沈瑶的手指，点在了清单上的一款包装典雅的普洱茶饼上，“我妈爱喝茶。”
程昱撇了撇嘴：“这也太寒酸了吧……第一次上门，也太不正式了。”
“程昱，”
沈瑶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我家，不比你家。
太贵重的礼物，对我妈来说不是惊喜，是压力。”
程昱愣住了，足足看了她三秒，随即，眼里的光芒黯淡下去，愧疚地将她一把搂进怀里：
“对不起，瑶瑶，是我……是我没想这么多。”
沈瑶静静地靠在他的怀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好闻的古龙水香气。
她突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仅仅是财富，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成长环境，所造就的天差地别的思维方式。
“对了，”
程昱突然想起什么，“我爸说要派家里的专车送我们去高铁站，我给拒绝了。”
沈瑶抬起头：“为什么？”
“我想体验一下普通人的生活，”
程昱的眼睛又亮晶晶的了，充满了对未知世界的好奇，“我坐高铁去！听说还能看到沿途的风景呢！”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太子爷竟然把“坐高铁”，当成了一种新奇又浪漫的体验。
“随你。”
沈瑶忍不住捏了捏他英俊的脸颊，故意逗他，“不过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我家很小，墙壁也很薄，隔音不太好哦。”
程昱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重重地亲了一下，眼睛里全是化不开的宠溺和认真：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住桥洞我都乐意。”
情话肉麻掉渣。
可沈瑶的心却又酸又麻，眼眶毫无预兆地就红了。
“怎么了？瑶瑶？”
程昱察觉到她的异样，紧张地捧起她的脸，“怎么哭了？”
沈瑶这才发觉，一滴不争气的眼泪，不知何时已经顺着脸颊滑落。
她迅速地偏过头，胡乱抹掉：“没事，风沙大，眼睛里进东西了。”
程昱不疑有他，又兴冲冲地开始用手机规划起行程来。
沈瑶听着他嘴里念叨的计划，心里一半是温暖，一半却是更加汹涌的忐忑。
手机又震动起来。
还是母亲发来的消息：【瑶瑶，妈把客房给你俩收拾出来了，床单被套都是新换的，太阳晒过了，香香的。
对了，小程有什么忌口的吗？咸的还是淡的？】
沈瑶盯着消息，眼前仿佛能清晰地看到那个为了自己操劳了大半辈子的普通女人，正笨拙又满怀期待地，在那个狭小的家里忙碌着，准备迎接一位她想象中的“贵客”。
她深吸一口气，打字回复：【他什么都吃，不挑食。妈，您别太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