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月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记忆里的辰帝姜天辰，是那个戴着银色面具、杀伐决断的暴君，声线永远是冷的，眼神永远是硬的。
绝不是眼前这个——尽管重伤虚弱，眉宇间却仍带着三分温润笑意的青年。
好吧！先前在轩辕谷内，还是戴着银色面罩的冷酷男子。
那笑意漫过姜天辰苍白的脸颊，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问：“姑娘身上，可有治疗内伤外伤的圣药——八珍散？”
“八珍散？” 乔月皱皱眉。
这药她当然知道，一等一的疗伤圣品，炼制极其不易。
可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重点是，她怀里此刻就揣着一瓶！是临走时祁婆硬塞给她的保命之物。
刚才情急之下只顾着救人，又是按压胸口又是渡气……
怎么就完全忘了这八珍散的存在？乔月一时语塞，脸颊控制不住地微微发烫。
也就在这一瞬间的慌乱里，一个更关键的问题被她忽略了——这个才见过几个面，相处几天的未来辰帝，怎么会如此精准地知道她身上有八珍散？
她定了定神，强行压下心虚，刻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理直气壮些：“八珍散有，但，要银两！”
“一万两银票。”姜天辰开口干脆，仿佛说的不是巨款，而是寻常数字。
这阔绰反倒让乔月更慌了。
她手忙脚乱地去掏怀中的药瓶，动作太大，只听得“吧嗒！叮当！”两声清脆声响——不仅药瓶出来了，一块温润通透的龙纹玉佩和一颗流光溢彩的鸽血红宝石，也跟着从她怀中滚落，掉在两人之间的草地上。
乔月脑袋“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姜天辰的目光落在那两件绝非凡品的物件上，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了然，随即，那抹温润里便掺入了一丝极淡、却让乔月心惊胆战的玩味。
乔月恨不得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舌头都有些打结：“那个……你、你听我狡辩……不是，你听我解释……”
当了几年飘来荡去的鬼魂，这刚刚重新做人，业务就这么不熟练了吗？！
乔月搓着手，正想着，她该怎么解释，姜天辰说话了。
“姑娘真是思虑周全。”姜天辰的神情却无比自然，甚至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赞赏，“知道在下重伤，身怀如此贵重之物易惹人觊觎，竟提前替在下保管了。”
他语气诚恳得让乔月几乎要相信真是自己好心帮忙了。
原来，摘下面具、尚未拜三皇子为义父、还未登上帝位的姜天辰，竟是这般……如沐春风又深不可测的模样？乔月心里惊叹，又隐隐发毛。
“……给。”她沉默着，将墨绿色药丸递过去，多一个字都不敢说。
姜天辰接过，毫不犹豫地服下，闭目调息片刻，苍白的脸上果然恢复了一丝血色。
他再睁开眼时，精神似乎好了不少，目光扫过地上的玉佩和宝石，温声道：“姑娘救在下一命，恩同再造。这宝石和玉佩，便权当一点微薄心意，聊表谢忱。至于那一万两银票，待过几日回到京城，必定双手奉上。”
乔月愣住了。
这未来的暴君，此刻竟大方得令人咋舌？她这就……一夜暴富了？！
天知道，她最初摸走这些东西，纯粹是当了几十年穷鬼的职业病发作，救人反而是个意外啊！
“这里……还有一颗八珍散。”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把整个药瓶都递了过去，强行把话题拉回“交易”上，仿佛这样能让她显得不那么心虚，“说好的一万两，可不许反悔！”
姜天辰看着她那强装镇定、眼底却闪着“小财迷”光芒的样子，眼底笑意更深，接过药丸，再次服下。
“你……”乔月忍不住诧异，“就不怕是毒药？”他连半刻迟疑都没有。
姜天辰抬眸看她，目光郑重而专注，声音低沉却清晰：“不怕。只要是姑娘给的，在下便不怕。”
“啊？”乔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因为她现在顶着的这张轩辕月的脸，长得太过纯良无害、让人安心吗？
姜天辰不再多言，继续闭目调息，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起来。八珍散果然名不虚传。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回忆的沉凝：“今日清晨，京城来的特使抵达轩辕谷。我没想到，来的会是我皇叔。”
他原本打算隐藏身份暗中查探，但皇叔的到来打乱了他的计划。
表明身份后，他不是没有担心过会遭遇刺杀，却万万没料到，主导这一切的，会是他的亲三皇叔。
“接风宴上，我甚至……还有些激动。想着，终究是血脉亲人……”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父亲在世时，与三皇叔虽不算格外亲近，但总归是兄弟，我以为……总还有些情分在。”
他没能料到，宴席之上，轩辕族人会与三皇子联手对他下毒。
察觉中毒后，他强撑着想要突围，却被三皇叔亲自带人团团围住。
乔月怎么也没有想到，她走出轩辕谷的那半天，会有这样惊心动魄的一场。
“我是拼死才逃出来的。逃到这儿，跳下了这水潭。”他指了指身后那片深潭，“他们说这潭里有食人鱼，在水边搜寻良久，未见我浮起，以为我已葬身鱼腹，这才离去。”
他心里却暗自庆幸：幸好清晨更衣时，换上了这身从京城带出来的、绣纹精致、配饰贵重的衣裳。
若是之前那身毫无标识的普通衣衫，眼前这个救了他的小财迷，即便知道他是姜天辰，恐怕也未必会愿意冒险相救吧？
“三皇子和轩辕族人联合要杀你？”乔月蹙眉。她前世打探到的消息，分明是这位未来的暴君认贼作父，拜了三皇子为义父，才得以站稳脚跟。
难道因为她穿越成轩辕月，改变了一些前世的轨迹，所以，一切都变了？！
姜天辰双手枕在脑后，望着渐暗的天空，思绪飘远。
若不是在此地阴差阳错遇见轩辕月——也就是眼前的乔月，他原本的计划是隐匿身份，直接前往都城。
若真那样去了都城，举目无亲、仇敌环伺之下，为了获得权势报仇雪恨，他会不会……真的走上那条认贼作父的路？这个念头让他心底泛起一丝寒意。
“两年前，太子府那场大火……我虽从火海中逃生，却也被严重烧伤。”
“所以，你现在的容貌……”乔月敏锐地捕捉到关键。
“是，也不是完全改变了。”姜天辰语气平静，却带着沉重的过往，“只是当年我本就甚少留在京城，多数时间都在北疆军中。那次回京，也是因皇祖父下旨急召。”
是的，他奉命匆匆赶回京城，第二天深夜，太子府就燃起了滔天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