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尼亚赫号的甲板上飘着浓郁的香气,雪白的鱼汤在铜制蒸锅中咕嘟作响,蒸汽裹着方笋与青梅的清冽,混着深海的咸风,在暮色里织成一张诱人的网。
恺撒穿着件宽松的白色亚麻衬衫,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线条分明的肌肉,他正用狄克推多的刀尖轻轻撬开帝王蟹的硬壳 ,刀刃精准地避开雪白的蟹肉,只听 “咔嗒” 一声,完整的蟹腿肉便滑落在铺了碎冰的白瓷盘里。
“再等三分钟,鱼汤收浓了更鲜。” 恺撒擦了擦指尖的水渍,抬头看向码头方向时,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
甲板另一侧,路明非、源稚生和楚子航正并肩站在船舷边,目光都锁着码头的远方,陌深表示自己很快就到,可却迟迟没有出现。
源稚生双手抱胸,长风衣的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却没点燃,只是捏着烟盒反复摩挲。
“陌深该不会迷路了吧?这码头跟迷宫似的。” 路明非踮着脚张望,嘴里碎碎念着,手却不自觉地攥紧了船舷的缆绳。
“他不会。” 楚子航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却笃定。
话音刚落,远处的码头入口就亮起一道刺眼的光,是摩托车的远光灯。那道光冲破渐浓的暮色,沿着石板路疾驰而来,车轮碾过地面的 “隆隆” 声越来越近,最后在摩尼亚赫号旁猛地停住,轮胎摩擦地面的青烟,混着海风飘上甲板。
陌深甩下头盔,黑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额前沾着些细密的汗珠。他随手抹了把脸,快步踏上悬梯,登甲板时,鞋底沾着的碎石子 “嗒嗒” 落在钢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抱歉,路上遇到两个小混混拦路,耽误了点时间。” 陌深笑着朝四人挥手,眼底虽还有几分未散的疲惫,却比在墓园时多了些神采,连说话的语气都轻快了些。
路明非率先冲上去拍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让陌深踉跄了一下:“老陌你可算来了!”
“及时赶到就好。” 恺撒举起一块晶莹剔透的蟹肉晃了晃,“特意给你准备了最大的帝王蟹。”
楚子航走上前,与陌深轻轻击掌,没有多余的话,却透着伙伴间的默契;源稚生也松了口气,点头道:“还好赶上了。陌君,再晚一点,我们就要启动备用方案了。”
四人依次与陌深击掌,甲板上紧绷的气氛终于松快下来。摩尼亚赫号缓缓启动,船首漆着的 “摩尼丸” 三个白字在暮色里格外显眼,船尾的吊臂吊着拖网,渔网在海面上划出一道浅痕,活脱脱一副准备出海捕鱼的渔船模样。
引擎的轰鸣渐渐盖过海风,船身切开海面,朝着远处漆黑的深海驶去。
“先生们,开吃了!” 恺撒举起餐盘,招呼众人围到甲板中央的餐桌旁。他掀开蒸锅的盖子,雪白的鱼汤冒着热气,撒上一把切碎的葱花后,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帝王蟹的蟹肉蘸上山葵泥,入口先是海味的鲜甜,接着是山葵的微辣,最后余味里带着青梅的清冽,配上伊甘堡贵腐酒的甜腻,层次丰富得让人眯起眼睛,路明非嘴里塞满蟹肉,嘴角还沾着点蟹黄,不停夸赞着凯撒的厨艺。
恺撒打开一瓶贵腐酒,金黄的酒液像融化的蜂蜜,缓缓倒入五只高脚杯里。
他举起酒杯,笑容里少了几分平时的玩世不恭,多了些认真:“这次我们的团队很复杂,卡塞尔的、日本分部的,立场不算完全一致,但我希望,任务结束前,我们别内讧。这杯酒,预祝我们‘龙渊计划’圆满成功。”
这祝酒词听得路明非一愣,却还是跟着举起杯子。陌深、楚子航和源稚生也相继举杯,五只杯子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甜腻的酒液滑过喉咙,压下了海风的咸涩,也暂时驱散了对深海未知的不安。
“现在该谈正事了。” 源稚生放下酒杯,从公文包里掏出平板电脑,屏幕亮起时,映出迪里雅斯特号的结构图,“深潜器的载人舱只能容纳四人,我作为日本分部的代表下潜,剩下三个名额,你们决定好了吗?”
路明非刚想开口说 “我留在岸上负责通讯”,可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陌深率先说道:“我留在岸上吧,老路跟着你们下潜。”
恺撒和楚子航闻言点点头,算是默认了这个安排。源稚生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将调整后的任务名单上传至本部系统。
“既然我要下潜,那么今晚任务的总负责人,日本方面由宫本家的家主宫本志雄担任,他是蛇岐八家的精英研究员,也是这次须弥座防御系统的总指挥官,经验足够。卡塞尔本部那边,还是施耐德教授负责远程指挥,有任何问题,你们可以直接跟他对接。”
陌深四人都没异议。宫本志雄的名字他们昨天在任务手册上见过,这位家主早年在海上自卫队服过役,参与过深海打捞任务,对海洋环境的熟悉程度,比蛇岐八家的大多数人都强。
任务安排谈完,甲板上的气氛又轻松起来。恺撒继续拆着帝王蟹,时不时跟众人聊起意大利的海鲜市场;源稚生话不多,却会在路明非问起须弥座的防御系统时,耐心解释;楚子航依旧沉默,却会在陌深举杯时,主动碰一下酒杯。
酒过三巡,陌深起身说道:“我去下洗手间。”
“我也去!” 路明非立刻跟上,他心里揣着个疑问,正好趁这个机会问问。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船舱底层的洗手间,狭窄的空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陌深刚拧开水龙头,就听见路明非在身后说:“老陌,你们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陌深回头,看着路明非挠着头、一脸纠结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老路你是疑惑我为什么要留在岸上吧?”
路明非猛点头:“对啊!老陌你跟凯撒、楚师兄,再加上源稚生,你们四个强强联合,任务的成功率不是更高吗?把你留在岸上,多浪费啊。”
陌深关掉水龙头,用纸巾擦了擦手,靠在洗手台边,声音压低了些:“这次任务看着简单,就是投个炸弹,但风险不在水下,在岸上。你忘了我们在蛇岐八家本部,看到那些家主看我们的眼神了?他们不喜欢卡塞尔的人插手日本的事,谁知道宫本志雄会不会在关键时刻给我们使绊子。”
“我留在岸上,一方面能盯着宫本志雄的动静,确保他不会搞小动作;另一方面,如果迪里雅斯特号在水下跟本部的通讯断了,我可以通过我这边的备用频道联系施耐德教授。”
陌深看着路明非的眼睛,语气认真:“水下有恺撒和楚子航,他们能护住你。岸上只有我一个卡塞尔的人,反而更需要小心。”
路明非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陌深的心思,他是把危险的活揽到自己身上了。
“老陌,你......”
“别煽情。” 陌深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笑容又回到脸上,“放心吧,老路,有我在岸上盯着,你们在水下只管完成任务,其他的事交给我。”
二人回到甲板时,恺撒正举着酒瓶,跟源稚生争论意大利和日本的酒哪个更好,楚子航则靠在栏杆上,望着远处漆黑的海面。
海风更凉了,远处的海平面上,隐约能看到须弥座的灯光,像几颗散落在深海里的星星。
摩尼亚赫号缓缓驶入须弥座的船坞,闸门闭合的瞬间,海水被隔绝在外,钢索牵引着船身稳稳停靠。
陌深率先跳上码头,脚下的钢板带着海水的微凉,远处传来风机运转的嗡鸣,混着咸湿的海风,在巨大的封闭空间里回荡。
恺撒整理了下作战服的领口,目光扫过两侧列队的蛇岐八家成员,他们身姿笔挺,深鞠躬时动作整齐划一,声音震得人耳膜发麻。
“排场倒是不小。” 凯撒低声调侃,四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楚子航和路明非紧随其后。
源稚生走在最后,抬手示意护卫成员退下,他对着陌深四人说:“跟我来,迪里雅斯特号的最后检测已经完成,我们先去控制中心对接数据。”
五人沿着金属通道前行,脚下的钢板随海浪轻微起伏,远处的指示灯忽明忽暗,像是在指引着通往深海的未知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