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世子..竟这么出众……”杨静仪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从前的赵宇宸虽也俊美张扬，可与此刻相比，竟如蒙尘明珠。如今这身风华，倒像是终于褪去了所有伪装——若说萧宇宸是皎皎明月，那他便是灼灼烈日，仿佛生来就该立于九重之巅，受万人朝拜。
这个念头让苏蓁自己都心头一震。她抬眸望去，见那红衣少年行至殿中，迎着满座惊诧的目光懒懒一笑：“今日这般热闹，岂能少了我？”说罢径自走向席间，却未在靖安侯身侧停留，反而挨着楚文渊坐下。楚文渊不情不愿地往旁边挪了半寸。
靖安侯当即沉了脸色。席间众人虽窃窃私语，却无人出声阻拦——这位小世子向来随心所欲，今日这般行事倒也不足为奇。
“赵家这是要出真龙了。”薛北棠轻声感叹。她历经沙场，最善观人。这少年举手投足间隐有雷霆之势，更透着令人心悸的危险气息。
苏晟到赵宇宸却是眼睛一亮，险些起身相迎，忙抓起茶盏猛灌一口掩饰失态。这突兀举动引得周遭侧目，他只得摸着后脑讪讪一笑。
“赵家这小子倒有几分意思。”苏战抚须颔首，眼中尽是赞许。能给老对头赵博添堵的人，他都瞧着顺眼。若非碍着两家立场，倒真想与这少年把酒言欢。
萧家几位皇子交换着晦暗不明的眼神。
这位靖安侯府的小世子，锋芒实在太盛。虽未入朝参政，可那身桀骜不驯的气度，分明不是甘为人臣的料。这般人物若不能为己所用，便该及早除去。
眼见着手握兵权的世家再出这等惊才绝艳的后辈，实在是皇室最不愿见到的局面。
正当殿内暗流涌动之际，太监尖亮的通传声划破寂静：“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在众人翘首以盼中，帝后终于姗姗来迟。
承天帝面上带着温和笑意，而皇后却眉眼凌厉。虽能看出年轻时也是个秀丽佳人，如今两颊消瘦，反倒显出几分刻薄相。
因太子体弱多病，这位皇后行事向来狠辣果决。前世苏蓁站在萧承煜阵营时，没少领教她的手段。那些明枪暗箭，倒成了教会她在深宫生存的残酷课堂。
前尘往事皆如云烟，她为复仇而来，真正的目的却是要将这巍巍皇权彻底倾覆。蚍蜉撼树虽难，但她既已归来，那个曾经属于她的凤座，终有一日要亲手夺回。
苏蓁垂眸掩去眼底锋芒，执起茶盏轻啜一口。
不远处，苏媚竟也同时举杯，唇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意，仿佛在隔空庆贺什么。
苏蓁眼底墨色翻涌，忽然绽开一抹甜笑。与先前冰冷的讥讽不同，这笑容宛若春融积雪，连对面男宾席上都有人晃了神。墨梵始终注视着她，心中困惑难解——数月前这姑娘还是学院里不起眼的少女，如今却像换了个人。当初他待她温和不过是恪守师礼，心底未尝没有轻视，而今却不由自主地被那双眼眸吸引。
帝后落座，宴席伊始。所谓君臣同乐终究是场精心编排的戏码，君仍是君，臣仍是臣，满座欢声笑语里，藏着数不尽的暗潮汹涌。
楚文渊用折扇轻碰赵宇宸手臂：“今日怎么来了？”
“自然是有好戏看。”赵宇宸唇角微扬，女眷席间立刻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这般无趣的宫宴，能有什么好戏？”楚文渊扶额。话音未落，却见顺亲王缓缓起身：“皇兄——”
不高不低的声音让满殿霎时寂静，这位煞神的威压可见一斑。
“前日应允臣弟的选妃之事，今日已有决断。”靖安王唇边凝着诡谲笑意，“既是庆宴盛典，不如喜上加喜。”
“臣弟心仪——”他刻意拖长语调，阴冷目光如毒蛇吐信，直直缠向那位端坐的月白衣少女，“苏家千金。”
“臣弟心仪——苏家千金。”
殿内霎时哗然，所有目光齐刷刷投向苏家三位嫡女。苏媚已定亲，便只剩下苏柔与苏蓁。苏柔素有才名，温婉可人；而苏蓁近来气度蜕变，更不必说她身后还站着权倾朝野的苏大将军。此刻顺亲王毒蛇般的视线，正牢牢锁在苏蓁身上。
满座宾客神色各异，有幸灾乐祸的，也有目露怜悯的。谁不知前两任顺亲王妃都死得不明不白？这位王爷的暴戾性子朝野皆知。偏偏他深受圣宠，一边是战功赫赫的将军府，一边是对陛下有救命之恩的皇弟，这场较量该如何收场？
苏战在听到这番话的瞬间面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起。这位纵横沙场的老将周身陡然迸发出骇人戾气，惊得邻近宾客纷纷色变。
忠君爱国不假，但若连亲生骨肉都护不住，他苏战不介意用一身功勋换个鱼死网破。
苏晟指节捏得发白，死死盯住顺亲王的身影，仿佛随时要暴起发难。薛北棠更是紧紧攥住女儿的手，平日爽朗的笑容早已化作母兽护崽般的凶狠，毫不退让地迎上那道阴鸷的目光。
苏家这般毫不掩饰的护犊之情，令满座宾客暗自心惊。此刻孝文帝高坐龙椅，苏家竟敢当着圣颜展露獠牙，空气中顿时弥漫开硝烟味。陛下素来多疑，苏家这般公然挑衅天威，难道不怕日后被秋后算账？
萧承煜眸光微动，再看向苏蓁时眼底多了几分深思。
“苏家这位千金当真是苏将军的逆鳞。”楚文渊压低声音对赵宇宸道，“竟能让苏家不惜与皇室对立。”
与顺亲王为敌便是与整个皇权为敌，苏家此刻的姿态，分明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即便陛下下旨赐婚，只怕也要掀起滔天巨浪。
赵宇宸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酒盏，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角落里的墨梵和指节微微发白，那个曾在院考场挽弓射箭的少女，此刻会如何破局？
孝文帝面上带着莫测的笑意，目光幽深地掠过苏家众人：“皇弟看中的，是苏家哪位千金？”
满殿寂静中，苏媚的脸上刚浮起幸灾乐祸的笑容，忽觉腹中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当即惨叫出声，蜷缩在地瑟瑟发抖。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