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用越野车在司令部大楼前停稳。
李锐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凌晨的空气，带着一丝寒意。
他抬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大楼，眼中没有丝毫的疲惫，只有坚定。
那名陪同的副官快步跟了上来，态度恭敬。
“李上校，魏副司令还在办公室等您。”
李锐没有应声，只是迈开脚步，径直向大楼内走去。
他的两名助手紧随其后，步履无声，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再次回到一楼大厅，这里的气氛和他们刚来时已经截然不同。
没有了剑拔弩张的对峙，却多了一份心照不宣的沉寂。
魏国锋正站在电梯口，仿佛已经等候多时。
他看到李锐，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李上校，辛苦了。医院那边，情况如何？”
李锐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冰冷的表情。
“魏将军，我想我们不必再讨论一个‘病人’的健康问题。”
他停在魏国锋面前，目光直视着对方。
“我现在，需要看到这次行动的全部卷宗。”
“每一个字，每一份文件。”
魏国锋点了点头，似乎对李锐的反应毫不意外。
“当然。”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率先走进了电梯。
“卷宗已经准备好了。”
电梯平稳上升。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电梯运行的轻微声响。
李锐能感觉到，魏国锋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
他没有回避，而是坦然地迎着对方的审视。
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
电梯在顶层下方的一层停下。
门打开，外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走廊的灯光是白色的，显得有些刺眼。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需要密码和虹膜双重验证的金属门。
两名持枪的卫兵，如雕塑般站在门的两侧。
魏国锋走上前，熟练地输入了密码，然后将眼睛对准了识别器。
金属门发出一声低沉的机械音，缓缓向一侧滑开。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档案室。
档案室的空气很冷，带着一股陈旧纸张和设备运行的味道。
一排排高大的金属档案柜，整齐地排列着。
魏国锋带着李锐，穿过几排档案柜，来到了档案室的中央。
这里摆放着一张巨大的金属长桌。
桌子上，只放着一个牛皮纸材质的档案袋。
档案袋上，用红色的字体，印着两个醒目的字。
绝密。
魏国锋将档案袋推到了李锐的面前。
“李上校，这就是你要的全部卷宗。”
他的语气平淡。
“从行动的策划，到执行，再到所有的证据链，都在里面。”
李锐伸出手，准备拿起档案袋。
魏国锋的手，却轻轻地按在了档案袋上。
李锐的目光，移到了魏国锋的手上，然后又缓缓抬起，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心中，是了然。
“根据保密条例，”魏国锋缓缓开口，“这份卷宗的密级，决定了它不能离开这间档案室。”
“你们可以在这里阅览，可以记录，但是，不能复印，不能拍照，更不能带走。”
他的话，说得很清楚，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条无形的枷锁。
这是配合，也是一种限制。
他遵守了命令，交出了卷宗。
但他又用规定，将李锐的调查，牢牢地控制在了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
李锐看着魏国锋，嘴角勾起一抹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他收回了手。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然后，他对着身后的两名助手示意。
“开始工作。”
三人拉开椅子，在长桌旁坐下。
李锐亲自打开了那个档案袋，将里面的文件，一份一份地拿了出来。
他的女助手打开了手提电脑，准备进行记录和分析。
他的男助手则负责核对文件上的每一个签名和印章。
魏国锋没有离开，他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
档案室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键盘敲击的“嗒嗒”声。
李锐看得很快，但也很仔细。
卷宗的内容，确实如魏国锋所说，极为详实。
里面详细记录了秦正国如何利用秦氏集团作为掩护，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勾结境外佣兵组织“血鹰”，进行武装走私。
一份份银行流水，清晰地展示了他洗钱的路径。
一段段监听录音，记录了他和“血鹰”头目策划交易的对话。
甚至还有几名被策反的“血鹰”外围成员的详细口供。
人证、物证、书证，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闭环。
所有的证据，都足以将秦正国送上军事法庭，并且判处死刑。
从表面上看，这是一份堪称完美的卷宗。
江城军区这次的行动，是一次精准、高效、合法的打击犯罪行动。
然而，李锐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他的心中，是怀疑。
因为这份卷宗，太“完美”了。
完美到，就像是提前写好的剧本。
他将一份文件，递给了身旁的男助手。
“你看这里。”
男助手接过文件，目光落在李锐指着的地方。
那是一份行动预案。
预案中，提到了一个代号。
“夜莺计划”。
男助手轻声念了出来。
“组长，这份预案的制定时间，是在秦正国策划绑架李天成的一周之前。”
李锐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在秦正国动手之前，军方就已经知道了他的目标，并且提前介入了。”
他的女助手也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抬起头。
“组长，我也发现了问题。卷宗里，对于那个被绑架的商人，也就是所谓的‘保护目标’李天成的身份，描述得极为模糊。”
“所有关于他的部分，都只用‘夜莺’这个代号来指代。他的背景，他为何会成为保护目标，以及军方是如何与他建立联系的，所有关键信息，全都没有。”
李锐的目光，在桌上摊开的文件上缓缓扫过。
他的大脑，像一台精密的计算机，将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
一份将秦正国钉死的完美罪证。
一个提前预知了危险的“夜莺计划”。
一个身份成谜，却受到军方高级别保护的普通商人。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被刻意隐藏起来的核心。
这个核心，才是这次事件的真相。
而这份看似完美的卷宗，不过是用来掩盖那个真相的，华丽的外衣。
李锐靠在椅背上，沉默了许久。
他知道，和魏国锋在这里纠缠卷宗的细节，不会有任何结果。
对方既然敢拿出来，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他必须找到一个新的突破口。
一个，不在这份卷宗里的突破口。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李天成”这个名字上。
这个被推到台前的傀儡，这个风暴的中心点。
李锐缓缓地坐直了身体。
他看着自己的两名助手，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
“把卷宗里所有关于秦正国的犯罪证据，整理归档。”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用不容置疑的语气，下达了新的命令。
“同时，动用我们所有的权限和渠道。”
“给我查一个人。”
“这个‘李天成’，我要他的所有资料，从出生到现在，查个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