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中心内的空气，仿佛凝固的铅块。
秦风靠在指挥椅上，闭着眼睛，手指在扶手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发出“哒、哒、哒”的轻响。
那声音，成了这片死寂空间里唯一的节拍。
地上的刘振已经昏死过去，几名卫兵站在墙角，低着头，像一群等待审判的鹌鹑。
没有人敢动，也没有人敢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从门外的走廊传来，由远及近。
脚步声在指挥中心的门口停下。
阿刀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作战服上沾染着些许尘土，神情冷峻。
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个人。
李锐。
当李锐上校踏入指挥中心的那一刻，他的脚步，停住了。
震惊。
他看着眼前的景象，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
地上，是像一滩烂泥般昏死过去的国安部副局长刘振。
墙边，是几名被缴械、垂头丧气的幽灵之刃卫兵。
而那个不久前还穿着囚服，与他一起被押解的“囚犯”，此刻正安然地坐在属于刘振的最高指挥椅上，闭目养神，仿佛他天生就该坐在那里。
整个指挥中心，那数十个闪烁着复杂数据的屏幕，那冰冷而充满科技感的金属控制台，都成了他的背景板。
李锐的目光，从刘振身上，缓缓移到了秦风身上。
他回想起在化工厂里，秦风那鬼神般的战斗技巧。
回想起在配电室里，他面对“纠察队”时的从容不迫。
再到此刻，他以一种君临天下的姿态，掌控了这个固若金汤的地下要塞。
李锐的心中，涌起了一种他从未对同龄人产生过的情绪。
敬畏。
“人带来了。”
阿刀走到秦风身边，低声报告。
秦风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平静如水，落在李锐的身上。
“李上校，让你久等了。”
李锐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喉咙有些干涩。
他想问什么，却又觉得任何问题在眼前这幅景象面前，都显得多余。
他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走到了一旁。
就在这时，指挥中心的主屏幕，突然闪烁了一下。
原本显示着基地内部监控画面的屏幕，瞬间变成了一片深邃的蓝色。
紧接着，一个加密通讯的请求窗口，弹了出来。
窗口的中央，是一个浴火凤凰的徽记。
秦风的手指在扶手的控制面板上轻轻一点，接通了通讯。
主屏幕上，出现了凤凰那张英气逼人、不施粉黛的脸。她的背景是那辆移动指挥车，神情严肃。
“情况如何？”
秦风开口问道。
“芯片的第一层加密，已经解开了。”
凤凰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出，清晰而沉稳。
“比想象中要麻烦一些，对方用了军规级的‘迷宫’算法，不过……也只是时间问题。”
李锐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那块芯片，正是这次行动的核心目标。
“里面有什么？”
秦天追问道。
凤凰没有立刻回答。
她的目光在屏幕上扫过，看到了李锐，看到了阿刀，最后落回到秦风的脸上。
“里面的东西，可能会超出你们所有人的预料。”
她的语气变得凝重。
“说。”
秦风只说了一个字。
凤凰点了点头，她在自己面前的键盘上操作了几下。
指挥中心的主屏幕上，画面再次切换。
无数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最终，汇聚成了一份份加密的文档和交易记录。
“初步解密出来的，是‘鬼手’组织过去三年内，在我国境内的所有秘密交易明细。”
凤凰的声音，让李锐的心猛地一沉。
凝重。
作为军人，他深知这份情报的价值有多么巨大。这意味着他们掌握了斩断“鬼手”在国内所有触角的主动权。
“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凤凰的话锋一转。
“这些交易记录里，不仅有‘鬼手’的下线名单，还有他们的……交易伙伴。”
说着，她将一份经过整理的图表，投放在了主屏幕的中央。
那是一张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络图。
图表的中心，是“鬼手”组织。从它身上，延伸出无数条线，连接着一个个代号和名字。
而其中一条最粗壮的，代表着最大宗交易的红线，赫然指向了一个位于国内的、庞大的利益集团。
李锐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到，在那张关系网的国内部分的顶端，赫然写着一个让他如遭雷击的名字。
孙志国。
凤凰的声音，如同法官的宣判，冰冷地响起。
“安保部，副部长，孙志国。”
骇然。
李锐感觉自己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几乎要凝固了。
安保部的副部长！
那是什么概念？那是站在安全体系金字塔顶端的大人物！他竟然是跨国犯罪组织“鬼手”在国内的最大合作伙伴？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经济犯罪，或者渎职了。
这是叛国！
站在一旁的阿刀，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里，也闪过了一丝严肃。
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已经上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根据芯片里的数据分析……”
凤凰的声音还在继续，像一把手术刀，冷静地解剖着这个惊天的阴谋。
“刘振，以及他所掌控的这支所谓的‘幽灵之刃’，根本不是什么秘密部队，而是孙志国安插在江城的一支私人武装，专门为他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脏活。”
“这次在化工厂的交易，就是刘振奉了孙志国的命令，负责接头和运输。而我们抓到的那两拨佣兵，一方是‘鬼手’的人，另一方，则是孙志国派来‘黑吃黑’，准备杀人灭口的。”
凤凰的每一句话，都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李锐的心中炸响。
他终于明白了。
所有的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为什么刘振敢如此嚣张，私设基地，豢养武装。
为什么他敢明目张胆地袭击现役军官。
因为他的背后，站着一个足以捅破天的靠山。
秦风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他缓缓从指挥椅上站了起来，走到了主屏幕前。
他的目光，掠过那张复杂的关系网，掠过“孙志国”那个刺眼的名字，最后，落在了屏幕一角，那个趴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刘振的监控画面上。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们一直以为，这次的目标，是钓出藏在江城水下的一条鲨鱼。”
他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屏幕上刘振的身影。
“现在看来，我们错了。”
“他不是鲨鱼。”
秦风转过身，目光扫过李锐和阿刀。
“他只是那条真正盘踞在深海的巨鳄，为了试探深浅，随口吐出来的一块……”
“饵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