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得可怕。
四合院里，只有风吹过槐树叶子的沙沙声，和石桌上那盏孤灯投下的，摇曳的光影。
王老坐在石桌前，一动不动，如同一尊融入了夜色的雕像。
高明这颗棋子的废掉，比他预想中要快得多，也惨烈得多。
对方根本没有和他进行任何周旋，而是直接以雷霆万钧之势，设下一个阳谋，诱他入局，然后一击毙命。
这种棋风，霸道，凌厉，不留任何余地。
他输了第一阵。
输得心服口服。
但也正是这一败，让他彻底收起了所有的轻视之心。
他意识到，那个藏在赵信背后的执棋者，绝非等闲之辈。
对方的目的，也绝不仅仅是为“夜莺”翻案，或是扳倒一个孙志国那么简单。
对方的剑，直指自己的咽喉。
退无可退。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正面迎战了。
王老缓缓站起身，他不再看那盘已经没有意义的残局，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了主屋的书房。
书房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和陈年木料的味道。
他没有开灯。
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他走到那张巨大的红木书桌前。
他伸出手，在书桌的边缘，一处不起眼的雕花上，按照特定的顺序，轻轻敲击了三下。
“咔哒。”
书桌的侧面，一个暗格，无声地弹开。
暗格里，铺着红色的丝绒，上面静静地躺着一枚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标识的，如同银行U盾大小的芯片。
王老看着那枚芯片，眼神复杂。
情绪，是凝重。
这枚芯片，是他最后的底牌，也是他最不愿意动用的力量。
一旦启动它，就意味着，他将正式从幕后走到台前，与那个未知的对手，进行一场不死不休的对决。
没有回头路。
他沉默了许久。
最终，他伸出手，将那枚冰冷的芯片，握在了掌心。
他将芯片插入了书桌上一台同样漆黑，没有任何品牌标识的特制笔记本电脑。
电脑屏幕，瞬间亮起。
没有操作系统界面，只有一个不断跳动的，由无数绿色代码组成的复杂光标。
王老的手指，在键盘上熟练地敲击起来。
他输入的，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语言，而是一套独属于“鬼手”组织最高层之间的，加密指令。
【“渡鸦”失联。】
【“夜莺”残部现身。】
【军方启动最高级别调查。】
【疑似掌握“核心”线索。】
【情况失控。】
【请求“幽灵”启动紧急预案。】
【我需要知道，对手是谁。】
一行行指令，被迅速地输入。
在按下发送键的前一刻，他的手指，悬停在了半空中。
他再次犹豫了。
他知道，一旦这条信息发送出去，就等于将自己彻底暴露在了对方可能的监控之下。
但他别无选择。
高明的失败，已经证明了国内的力量，已经无法帮他摸清对手的底牌。
他必须借助“鬼手”那遍布全球的情报网络，和那支名为“幽灵”的，最顶尖的行动部队。
他深吸一口气。
然后，重重地按下了回车键。
屏幕上的所有代码，瞬间消失，电脑，自动关机。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十秒。
王老拔出芯片，将它放回暗格，关好。
他重新回到院子里，坐在石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已经凉透的茶。
他看着夜空，等待着。
等待着来自深渊的回应。
也等待着，猎人拉响扳机的那一刻。
……
零号基地，指挥中心。
这里灯火通明，气氛却紧张到了极点。
巨大的主屏幕上，显示着一张覆盖了整个京城的，三维电子地图。
地图上，无数个代表着移动信号、网络节点的绿色光点，如同繁星般闪烁。
凤凰坐在主控台前，她的面前，摆放着三台电脑。
她的十指，如同在弹奏一曲激烈的交响乐，在键盘上疯狂地跳动。
屏幕上，瀑-布般的数据流，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飞速刷新。
整个指挥中心里，只有她敲击键盘的声音，和服务器机柜风扇发出的，低沉的嗡鸣。
秦风，李锐，陈默，赵信……所有人都站在她的身后，屏住呼吸，一言不发。
他们在等。
等那条隐藏在深海中的巨鲨，主动露出水面的那一刻。
从高明被捕的那一刻起，凤凰就已经启动了基地的最高级别监控协议。
她将秦风提供的，从“鬼手”核心服务器里破解出的那套底层算法，植入到了京城的网络监控中枢里。
这套算法，就像一张看不见的声呐网。
它不会主动攻击，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它只会静静地潜伏着，监听着京城范围内，每一条数据的流动。
一旦有任何数据流，符合那枚特制芯片的通讯特征。
它就会在瞬间，锁定信号源的物理位置。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指挥中心里的空气，越来越凝重。
赵信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不知道，对方会不会上钩。
如果对方足够谨慎，选择彻底蛰伏，那他们所有的布置，都将功亏一篑。
就在这时。
“嘀——嘀——嘀——”
刺耳的，凄厉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响彻了整个指挥中心！
凤凰面前的主屏幕上，所有绿色的光点，瞬间黯淡下去。
只有一个猩红色的，不断闪烁的光点，骤然亮起！
如同黑夜中的一滴血，刺眼到了极点！
凤凰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的脸上，带着一丝因为过度专注而产生的苍白，但眼神里，却燃烧着炽热的火焰。
“锁定了！”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目标信号，已捕获！”
“通讯特征，完全吻合！”
指挥中心里，所有人都猛地向前一步，凑到了屏幕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那个在三维地图上，不断闪烁的红点。
当看清楚红点所标注的地理位置和名称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连一向冷静的秦风，眼中都闪过了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
信号源的位置，不在任何戒备森严的政府大楼。
不在任何隐蔽的军事基地。
也不在任何富丽堂皇的私人豪宅。
那个红点，赫然标注在京城的核心区域。
一个他们谁也没有想到的地方。
——军校，图书馆。
指挥中心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赵信看着屏幕上的那几个字，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军校。
是这个国家意识形态的，最高殿堂。
那个隐藏了十年，将“夜莺”满门忠烈屠戮殆尽，将孙志国这种级别的高官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幕后黑手……
他的巢穴，竟然在这里？
这已经不是灯下黑了。
这简直是把毒蛇的巢穴，筑在了所有人的心脏里！
李锐的嘴唇，有些发干。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案子，会牵扯到“利维坦”这种级别的协议。
因为他们的对手，根本就不是什么简单的军中巨蠹，或是境外势力的代理人。
他们的对手，是一条已经渗透到了这个国家肌体最核心处的，巨鳄。
许久之后，秦风缓缓吐出一口气，打破了指挥中心的死寂。
他的眼神，已经重新恢复了平静。
甚至，还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如同猎人看到猎物般的兴奋。
“有点意思。”
他看着屏幕上的那个红点，嘴角微微上扬。
“把狮子的巢穴，安在所有狮子的眼皮子底下。”
“这条老狐狸，藏得可真够深的。”
他转过身，看向赵信。
“赵副部长。”
“看来，我们得去一趟，这个全国最神圣的图书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