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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期,转瞬即至。林惊雪在那方小院中,看似静坐沉思,实则脑中已推演了无数种可能。与皇后的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但眼下却是绝境中唯一的生门。她需要时间,需要空间,更需要借助皇后的势力,先渡过太子登基前这段最危险的时期。

期限到来当夜,冯公公如期而至。林惊雪并未给出明确的“是”或“否”,而是呈上了一封措辞更为恳切、思虑更为周详的《陈情表》。表中,她首先对皇后给予的“生机”表示感激,重申林家堡“只效忠朝廷,守护边疆”的立场。对于皇后提出的三个条件,她表示“原则上愿遵从”,但就具体细节,提出了几点“难处”:

其一,北境部属多为粗直武人,对朝廷法度不甚了解,若骤然派驻监察使,恐引发疑虑甚至冲突,需徐徐图之,建议先由朝廷以“协防指导”名义派遣少量人员,待双方磨合后再行定夺。

其二,她本人愿留京效力,但希望能有一定自由度,并非完全困于某部某司,而是希望能“遍历诸务,增广见闻”,以便更好地为朝廷献策。这实则是在委婉要求一定的行动自由和接触更多信息的机会。

其三,关于指证之事,她表示“需有确凿证据,方不负朝廷律法公正之名”,暗示自己不会凭空构陷。

这封回信,既表达了顺从,又划下了底线,更留下了讨价还价的空间。她是在告诉皇后:我可以为你所用,但并非没有原则的傀儡。

冯公公看完信,深深看了林惊雪一眼,未置一词,将信收起,转身离去。

两日后,旨意下达。皇帝驾崩的消息仍未正式公布,但这道以“中宫令谕”形式发出的旨意,依旧具有莫大效力。林惊雪被解除软禁,迁出讲武堂,授“兵部武库司员外郎”之职,暂充“御虏策议”,赐住城南一处官邸。

兵部武库司员外郎,乃从六品闲职,掌军械档案文书,无实权。“御虏策议”更是临时性的顾问头衔。这安排看似平平无奇,甚至有些贬谪之意,但林惊雪明白,这恰恰是皇后的高明之处——既将她置于可控范围(兵部),又未给予过高职位引人注目,更便于她以“咨议”之名接触军务。而城南的官邸,远离皇城与东宫势力核心,相对僻静,也更易监控。

新官邸比讲武堂的小院宽敞许多,亦有数名仆役,但林惊雪心知肚明,这其中不知有多少是各方的眼线。她安之若素,每日准时前往兵部点卯,埋首于浩如烟海的军械图册与过往战报之中,态度谦逊,行事低调,仿佛真成了一名恪尽职守的小官。

然而,暗地里,她如同最耐心的猎手,开始梳理兵部的人事脉络,从文书往来、同僚闲谈中,捕捉着朝局动向与北境信息的蛛丝马迹。她利用“御虏策议”的身份,开始系统地整理大宋与北戎历次交锋的得失,尤其是关于北戎战术演变、物资补给路线的分析,这些都将成为她未来谈判或反击的重要筹码。

平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多久。林惊雪的出现,如同在太子党及其盟友心中扎下的一根刺。很快,明枪暗箭便接踵而至。

先是兵部内部,几位明显倾向太子的官员,在议事时屡屡对她提出的关于改善边军装备、加强情报侦察的建议嗤之以鼻,斥为“纸上谈兵,徒耗国帑”。随后,市井间关于她“以色侍人,媚惑皇后”的污秽流言再次兴起,甚至有人翻出她镇北侯府罪臣之女的旧账,攻击她“心怀怨望,留京必为祸患”。

这一日,更是有一名御史直接上奏(奏章自然先到了监国太子手中),弹劾林惊雪“在兵部妄议军机,结交官员,恐有不轨之心”,并附上几份经人“授意”的、所谓她“非议朝政”的证词。

压力再次如山般袭来。

林惊雪并未慌乱。对于兵部的刁难,她以更详实的数据、更严谨的逻辑,在下一次部议中,将对方驳得哑口无言。对于流言,她充耳不闻,依旧我行我素,那份超乎年龄的沉稳与专注,反而让一些中立的官员心生好感。

而对于那份弹劾,她并未上书自辩,而是通过冯公公,向皇后递了一句话:“北境林家堡安危,系于惊雪一身。惊雪若蒙不白之冤,恐寒了北境将士之心,亦让亲者痛,仇者快。”

她将个人安危与北境稳定、乃至皇后势力的利益直接挂钩。

皇后的反应迅速而有力。不过两日,那位上书弹劾的御史,便被爆出收受地方豪强贿赂的丑闻,灰头土脸地被停职查办。兵部内那几个跳得最欢的官员,也被上官寻由头申饬,暂时收敛了气焰。市井流言虽未完全平息,但源头似乎受到了警告,声势大不如前。

一次小小的危机,被轻易化解。林惊雪知道,这是皇后在展示肌肉,也是在提醒她,谁才是她目前唯一的依靠。

然而,就在她以为可以暂时喘息之际,一个来自北境的噩耗,通过燕王赵珩秘密重建的渠道,传到了她的手中——林家堡外围一处重要的屯垦村落,遭遇那股神秘马匪的突袭,虽被击退,但村寨损毁严重,伤亡数十人。更令人不安的是,现场发现了疑似制式军弩的箭簇,与京城某些势力暗中打造的兵器特征极为相似!

消息后面,附着赵珩的简短分析:“北境匪患,恐非单纯虏寇,内有隐情,或与京中某人灭口、削弱之举相关。慎之。”

林惊雪握着纸条,指尖发冷。太子的手,已经伸得这么长了吗?还是皇后阵营中,也有人想借此削弱林家堡,让她更加依赖自己?

北境的烽火,京城的暗箭,再次交织在一起。她看着窗外京城灰暗的天空,知道自己片刻的安宁已经结束。皇后的庇护并非万能,太子党的反扑绝不会停止,而那隐藏在更深处的、与北戎勾结的黑手,依旧在暗中窥伺。

她必须尽快找到破局的关键,无论是传国玉玺的下落,还是足以扳倒对手的致命证据。否则,她和林家堡,终将成为这场权力游戏中最先被牺牲的棋子。棋局已至中盘,暗手频出,她必须落下自己的关键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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