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打听到了吗？”
“医院地址有了，就是……恐怕情况不太好。”老黄有些犹豫，“您去吗？”
“……哪个医院？”静之问。
老黄：“市中心医院。”
静之没话了。
市中心医院人流量最大，她去这种地方，明天一定能上头条。
可老黄摆明了说情况不好，她这知道了，又不能装不知道吧？
虽然是两面之缘，但架不住阿德有个好爹，刚救她一条命。
而且，医院里头有个人她不是很想见。
她拿起电话寻了许久，才在最底下找到她那万年不联系的老妈电话。
“妈，上班呢吗？”
电话那头，“……滚，你还知道我是你妈？”
静之把电话拿离耳边，任由林母发泄了足足一分多钟。
期间老黄连大喘气都不敢，林母骂人那股狠劲儿，听得他汗都出来了。
“妈。”静之见林母骂累了，也没有挂电话的迹象，就知道上回她俩吵吵的事儿就算过去了。
她甜甜又叫一声，在林母不情不愿吭声后，静之火速说出自己打这通电话的目的。
“骨科一个病人，叫林德，现在住506号房，您看能不能再努力一下，抢救看看呢？我的好妈妈？”
林母冷静下来，翻了翻手边的医疗病历本，说：
“没有你说的这号人，你不会又玩什么对戏的戏码吧？我没空跟你过家家！”
静之还没说话，电话里头突然就传来小护士的惊叫：
“林医生！你快过来，医学奇迹发生了！”
“改天跟你聊。”林母利索挂了电话。
静之捏着手机，默默撇了撇嘴，她妈妈就是这么严肃。
去年她接到一个剧本——“病重女儿”和“伤心欲绝的妈”，她在戏里的角色，就是那个妈。
才三十一岁，母胎单身的她找不到灵感，于是把主意打到了林母身上。
于是啥也没说，哐当一声倒在她妈妈家地板上，给她妈妈吓得，脸色苍白手直抖。
静之这个缺心眼的，在看完她妈妈的反应之后，一骨碌坐起来，拍拍她妈的肩膀，说了句“好样的！”，就回家写心得去了。
结果那部戏大爆，观众都夸她演得真实，她的身价水涨船高，业内口碑也直线上升。
从一个花瓶，渐渐的转型成了演技派。
唯一的缺点就是，林母气得一年多不理她。
“嗡……”手中震动的手机打断了静之的回忆。
见是她妈妈的手机号，静之惊讶之余，赶忙接起来，声音里堆满讨好：“妈~想我给我打电话啦？”
又是一声滚，贯穿了静之的耳膜。
“你刚刚说的那男的，他醒了，现在体征稳定，已经转入普通病房了。”
静之抬腕看了眼手表，这才过去五分钟。
难道她妈妈如今的医术已经高超到这个境界了？
“你不是在骗我吧？”静之问，总不能她骗她一次，亲妈这回要骗她了吧？
林母呲了一声，冷漠讲：“我没空跟你玩这种小孩子的游戏，更不会拿病人开玩笑。”
“嘿嘿，那就好。”静之放下心。
正琢磨着叫老黄送个果篮过去，耳边突然又响起林母的问话：
“对了，你跟这个叫林德的，是看对眼了吗？实在不行，妈领你上三楼眼科看看。”
“？”
静之一头雾水。
老黄嘴角抽了抽，一手扶住方向盘，另一手拿了水壶架上的报纸往后递过去，“林姐，我一直想跟您讲的，但您行程紧，我没来得及说。”
“什么？”
“……您自己看。”
静之耸起右肩夹住电话，右手接过报纸摊开。
报纸左上角那条劲爆的标题一下映入她的眼帘。
“我跟你说，你不要给我学那些娱乐圈的坏风气，做人最要紧是专一，反正不要给我丢脸。”
林母语重心长的话渐渐压低音量。
静之的脑子已经快转不过弯，脑中灵光一闪又一闪。
难怪今天陈龙老是看着她发呆，要不然就是分心。
导演也总是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她。
后知后觉的社死突然卷席了她的大脑，静之撇掉报纸，扶着额，另一手接住从肩上滑落的电话换到另一边耳朵上。
“妈，没有的事，我们就是半路遇到，顺便一起吃了个饭而已，媒体瞎写的。”
说着，她把电话摁了免提，“老黄还是您介绍给我的呢，他载我去腾记的，你问他！”
老黄猝不及防，磕巴嗯哦两声，“是。”
“……那行。”林母放下心，拉着一个男人的袖口，来到僻静的楼道里，小声说：“晚上回家吃饭，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涉及隐私，静之默默将免提关了。
跟着压低声音，“谁？您给我找的新爸爸？”
“不，是新女婿。”
静之眼皮一跳，立马拉过旁边的外套盖住自己，躺平装死，“不了，我刚下戏，累死了，啊，信号号……不，不……嘟！”
望着被掐断的电话，林母尴尬的朝面前的黑衣男人笑了笑：
“阿正啊，真是抱歉，我那姑娘说没时间，要不你留个电话给我，我转头叫她联系你。”
男人眼镜后的双眼满布赶鸭子上架的尴尬。
他红着耳根，轻轻拂去林母的手，“师姐，我，我电话一直没变，呃……阿德该叫我了，我先走一步。”
“诶， 你真是……”
林母留不住他。
林正走得很快，一溜烟就进了病房。
林母倚着门框，浅浅叹了口气，小声吐槽道：“又话自己钟意成熟稳重的，回回介绍都不来！”
为了女儿的终身大事，林母一手抱着臂，还是从通讯录里找出林正的手机号，给静之发过去了。
【13*******，他是我大学时期的学弟，叫林正，现在自己开了家中医馆，你不是喜欢稳重的吗，这回你自己把握喽，老妈的人脉就这么多，已经被你挑没了。[摊手][叹气]】
想了想，林母费尽心思，又发过去一封短信：
【阿德是他收养的，阿正他一直单身，这人我知根知底，你尽管放心。】
商务车里，静之把手机一撇，突然把头埋进双臂里，小声的嚎。
“天呐……”
林师傅吗？？
林师傅现在在她心里，就跟盘腿坐在莲花上的神像没两样，她妈这撮合真是够了。
“怎么了？”老黄有些担忧的看向后视镜，“不回家了吗？”
“回。”
静之往后一仰，斜斜瘫在座椅上，问老黄说：“道士能谈恋爱吗？哦，或者说，勾他谈恋爱的女人会不会招雷劈？”
老黄有些懵，抬头对上后视镜里那双纠结的眼睛，“新戏吗？”
哪个戏这么劲爆？
静之见他一言难尽的样子，心里默默下了个否定的结论，“算了，我知道了。”
老黄：她又知道什么了？
“有些能结，有些不能结。”老黄老实的说：“如果跟您合作的导演要拍这一类的题材，您就要看好了，如果他背调没做好，您就要考虑清楚要不要合作了，否则到时候挨骂的可能是您。”
“噗……”静之憋不住笑，微微侧过头，看着窗外的夜景。
就老黄这份有话直说的忠心，她能用他一辈子。
“这里下车。”
老黄侧头一看，是一家水果店。
他将车停靠在路边，还没过去开门，就看到静之自己下来了。
她身上裹着薄外套，围巾围住半张脸，上面还架着一副平光眼镜，不仔细看的话，倒是看不太出来是她。
“您要不上车？我来挑就行。”老黄小声的劝。
静之停在一排新鲜的水果前，时不时拍拍敲敲，头也不抬的说：“我只能做到这份上了，好歹他爹帮过我。”
老黄收回手，后撤一步守在她身后。
林姐在做人这方面，真是没的说，也难怪她红。
挑好水果，叫店员装篮装饰，静之连写慰问卡都不敢乱署名，只在早日康复的右下角，写了两个英文缩写JZ。
付了钱，老黄主动提过果篮，刚出门口，就看到静之自己背上了牛皮挎包。
“你现在去。”
“您呢？”
静之指指水果店旁边通往山上的林荫小道，“我走回去，就当锻炼身体了，没多远。”
“那您小心。”
老黄开车走了，静之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放松下来，看着道路外头斜斜透过来的余晖，她这才想起，自己好像很久没有在这个时间点回家过了。
顺着山路往上走，走到她额头微微出汗的时候，正好看到别墅区的大门。
保安在大门口两侧挺立站着，见到她把围巾微微往下拉，两人对她轻轻颔首，主动开了电子铁门，便没再多说什么。
静之很满意这种状态，这地儿住的演员也多，想来门口那两个保安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绕着修剪精致的花坛，路过喷水的石雕，她终于走到了自己家门口。
看着入户门外侧地毯上一个浅褐色的大鞋印子，她突然眼皮一跳。
想了想自己的贵重物品都存在银行里，珠宝首饰也放在保险柜里，静之稍稍放下心。
开门进屋，随手拿起旁边抽屉里的辣椒水，静之放轻步子走进去。
家里大就这一点不好，藏个人她得找半天。
从上到下找了好几圈，静之没看到半个人影。
搜寻一圈屋子，发现她保险柜里的东西都藏得好好的，啥也没丢。
想来可能只是被踩点了吧？或者是巧合？
不是很放心的静之，随手从冰箱里挑了一瓶苏打水，来到了她家的电脑房面前，打开监控记录，一帧一帧盘过去。
盘到后面，她汗毛直竖。
那个脚印，就是凭空印上去的。
跟有个无形的人在她门口站了一下似的。
还有她衣帽间里的衣服，无风自动，仿佛被一只手轻轻拂过。
静之蜷起双脚缩到电脑椅上，看记录看得她脊背发凉。
电脑中的视频还在往后播放。
突然，屏幕像是受到干扰一样，花了一瞬。
而后恢复清晰。
就在这时，白色衣柜下，一个小抽屉自动打开了。
她眼睁睁的看着她一柜子的袜子，一双双消失在屏幕里，而后抽屉又缓缓合上。
静之默默抱紧自己的双臂，衣服下的鸡皮疙瘩止不住的浮起来。
她的屋里，肯定还有鬼的吧？
还是只偷她袜子的变态鬼！
夜幕降临，刚回到家的林正突然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停在他家门口。
见他和一个穿黑裙子的女人从路口走进来，静之咬着唇，默默合上了打开半扇的车门。
她是不是打扰到人家了？
可家里她不敢一个人待了。
心中纠结几秒，耳边突然听到林正唤她的声音。
“是林小姐吗？”
他身旁的女人优雅的轻抚一下鬓发，随后放下手，自如的站在林正身侧。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旗袍，手弯上挂着黑色的丝巾，看着倒是与林正很是登对。
静之更怕自己扰了人家的“约会”，于是轻手轻脚合上门，躲在车里假装不在。
老黄跟着闭嘴。
林正觉得疑惑，走过来看看窗户里面。
她的车为了隐私，玻璃上都贴了防窥膜，林正只看见一片黑。
里头的静之离他仅一窗之隔。
他贴得极近，静之怔怔的看着他蹙起的浓眉，脑中突然浮起她妈妈发的那两条短信。
摁在两侧皮椅上的手指骤然扣紧，她妈妈乱介绍什么嘛，人家有女朋友了。
“珍珠，你先进来坐会儿，我拿点东西。”
林正看不出什么，转身进屋。
珍珠跟在后面进去，走到玄关时，似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那辆商务车。
静之捂住怦怦跳的胸口，总觉得那个女人透过玻璃看到她了。
好在她很快就进屋了。
静之刚松口气，看到林正捏着一张眼熟的支票出来时，她又蹙起眉心。
他啥意思？
林正走到车前，手里捏着支票，有些纠结。
这可是三十个w，可不能随便放。
围着车绕一圈，林正找不到可以放支票的地方，只能抿着唇进屋。
客厅的灯开着，他们家的玄关门没关。
两人坐在沙发上聊着天，那个女人好像跟林正认识很久了，行为举止间看着并不拘束。
静之愈发觉得她是林师傅的女朋友。
转头想叫老黄把车开走，一时又不知道该去哪里。
回她妈妈家的话，万一把脏东西带回家就不好了，毕竟她妈妈的袜子比她的还花俏。
去酒店的话，那鬼万一跟到酒店了呢？
还是这儿安全。
晚上回去就喝了几口苏打水，累一天，静之已经饥肠辘辘。
屋里的林正好像也在等她回来，时不时会探头看看这边。
静之捂着肚子，头靠在椅背上。
万一……她妈妈只跟她说了林正的事，没跟他提相亲的事呢？
只要她装作不知道，就不会尴尬了吧？
快要饿死的静之脑袋也有些不够用了，打定主意今晚之前就要处理掉那只鬼，她咬咬牙，打开车门下车了。
林正正好看过来。
看到她从车里出来，还吃了一惊，这人刚刚怎么不回话？
于是赶忙站起来，捏着支票想还她，珍珠就伸手拦住他了。
珍珠看着故作从容走进来的静之，侧头朝站起来的林正笑笑，“师兄好本事，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客户，也不给我引荐引荐。”
林正有些尴尬的往侧边走一步，衣袖从她指尖滑落，林正暗暗松了口气。
小声跟她解释:“她不请魂的，上回是个巧合。”
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林正布料上的体温，珍珠暗下眸子，轻笑了一声，“没事，引荐我们认识认识，万一以后有用呢。”
“……呃，好。”
林正不怎么懂得拒绝一个女人，珍珠似有若无的碰触，他时常能感受得到。
不过对人家无意，一切也只能拉到生意上讲。
快步走到门口，林正还没张口寒暄，静之就先发言了:
“那个，我会不会打扰到你们了？”
一听就知道她误会了，不过她只是个客户，林正觉得也没必要解释。
于是摇摇头，侧身请她进屋。
“刚刚你在车里？”
静之摸摸鼻子，含糊说:“刚收工，累了睡一会儿。”
林正哦一声，心里暗道司机也一起睡了吗？
面上不表，请她坐在珍珠旁边，林正转身去白色的饮水机旁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