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林海自己出来上厕所，发现脸上有残余的笔印，这才反应过来静之说的红线是什么。
抵住额头在洗脸台前尴尬小半天，她不会以为我这么自恋吧？
掬水猛泼两把脸，疲惫却洗不掉。
擦了脸关灯出来，外头只余走廊头顶一盏浅黄色的小灯。
下意识往她房门口看了一眼，发现她没关紧门。
不知不觉来到人家门口，手刚搭上一点门把，他顿了一下。
抿唇摁上门把，轻轻往外一拉，把门关严实了。
这么没危机意识呢，难怪被发小骗。
……
隔天静之就去上班了，没骑自行车，是林海送她去的。
因为车还停在学校里。
今日来校的学生齐的很，静之本以为朱婉芳精神不好不会来，结果人家还是来了。
周佐治也意外的来了。
估计被沙皮踢出潇洒组织，周佐治脸色阴沉，上课也是混不吝的把脚翘到课桌上。
嚼着口香糖，环着胸不耐看着静之讲课，椅子往后一翘一翘，放下时发出咔哒咔哒的噪音。
忍他很久。
提醒好几次，发现这种人彻底没救，静之只能当他是空气，讲自己的课，先顾好前头那些学生。
越是不理周佐治，他就越来劲儿，一开始是在后排自顾自看猥琐杂志。
后面无聊了，便踢踢郭小珍的凳子，流里流气跟她说话。
“喂，最近怎么约你都不出来？”
“宝，怎么不理我？上回是我不对，下次我不会找其他男生上你了。”
没说几句，郭小珍腾一下站起来，主动举手说要换座位。
静之停在左边前排，放下书说:
“小珍你不用换，周同学麻烦你到前头来。”
她拿书敲了敲第一排空着的一张桌子上，“要讲话，你到前面跟老师讲，别骚扰同学。”
那位置正是那个被车撞死的男同学的位置。
书本文具，家长已经收拾回去，此时桌面干干净净，却也惹得周佐治不喜。
“你什么意思？”周佐治踢开自己椅子站起来，“我跟我自己马子说话，关你屁事？！”
静之还没说话，郭小珍立马举手反驳，“我跟他已经分手了！”
旁边的同学各个竖起耳朵听着八卦。
周佐治大庭广众之下丢了脸，恼羞成怒举起手朝郭小珍脸上招呼过去。
还没打到郭小珍脸上，手腕就被静之死死握住。
“这里是学校，不是你家。”
“臭婊子！”周佐治用力挣脱开，把静之推得往后一个踉跄，“要不是你，沙皮哥会把我赶出来？！你给我等着！”
放句狠话，他用力踹翻自己椅子，一溜烟跑了出去。
静之拍拍扶住自己的几个同学，安抚几句叫他们都坐回原位。
“老师没事，你们自习一会儿，我去一趟校长办公室。”
去聊了十几分钟，校长和稀泥，总结下来只有一句话——你别管他，他就是来混个文凭的。
静之也晓得人家爸爸是校董，轻易不会处分他。
话已带到，她失望走出办公室。
“叮——”
下课铃响，有序的教学楼突然变得喧闹。
被关了四十分钟的学生们，跟放飞的鸭子一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渐渐涌到走廊外。
避开几个着急上厕所的同学，静之缓慢走向教师办公室。
树荫下不怎么热，但她心情莫名烦闷。
抬手将碎发勾到耳后，余光就看到一道瘦长的身影走在她旁边。
“温老师？”
“你才发现？”温老师朝她笑笑，关心说:
“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还好吗？”
静之顿了一下，几秒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自己食物中毒的事儿。
差点说漏嘴，静之慢半拍朝他扯一下嘴角，“差不多了，谢谢关心。”
“你有心事？”温老师猜测。
静之回头看了看自己刚刚上课的班级，唉了一声:
“也不算心事，就是有些事看不惯。”
说到这儿，她问了一嘴:
“家访你去到哪一家了？周佐治家里你去过了吗？”
温老师脸一僵，很勉强笑一下，“去过了。”
好像戳中人家痛处，静之有些不好意思，放轻声音说:
“他家人…不好相处啊？”
温老师推了推眼镜，极轻笑一下，“算了，不说这个，回办公室歇一会儿，你等一下还有课吗？”
穿过树荫，来到一小段有阳光的地方，静之这才发现，他的另外一边颧骨上，有着淡淡的淤青。
静之停下脚步，皱眉讲:
“周同学打你，还是周校董动的手？”
还是被她发现了，温老师拿讲义半捂着脸，尴尬把脸瞥向另外一边，“回办公室再说。”
……
连续几天，林海发现静之回到家都精神恹恹。
小珍拿书过来补习，她又短暂支楞起来。
补习完，她就坐在阳台外的摇椅上，静静仰头，看着他的花花草草和屋外的月亮思考人生。
这种状态大约持续半个月后，她终于肯向他求救。
“海哥……”
林海彼时正在客厅内看综艺舒缓神经，听她叫他，他连忙调低音量，应一声:“怎么了？”
静之转身过来，趴在摇椅边缘，神情带上两分迷茫，“坏小子该怎么教育噢，我头好痛。”
林海顿了顿，脑中突然想起来她被调皮的学生送芥末巧克力那事儿。
“有学生又欺负你了？”
静之抿唇摇了摇头，皱眉讲：“欺负我倒是不至于，他怕阿萧，不敢跟我动手，不过嘴巴不干不净，最近也常跟其他同学打架，校长又不管……”
她边说着，林海脑子里自然而然浮现出几个备选人。
嫌疑最大的，是周佐治那伙老鼠屎。
托脸沉吟，林海半晌才缓缓张口：
“如果是社会人士，多次打架滋事，屡教不改，是可以酌情加重刑罚的。”
“可如果你们学校维护秩序的管理者不管……”林海点了点脸颊，有些为难，“那是很难处理。”
“是吧。”静之眼神黯淡下来，唉了一声，又转回去，两手托在脑后望天。
“做个好老师也不容易哦，唉。”
叹气没几分钟，还在看电视的林海突然移动真皮小凳坐到她身后。
拿掉她脸上的眼镜后，两个食指点上清凉油，柔柔摁上她的太阳穴。
“……”
她僵着脖子，抬眼讶异往上看，一动不敢动。
不是不喜欢她嘛，她都放弃了，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海，海哥？”
林海低头，平静对上她的眼神，“不是头痛？”
“……是。”如果心理上的压力也算是头痛的话，那也算是吧。
“我给你揉揉。”他语气淡淡，眼皮依旧耷拉着，外表看不出什么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