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阁”的被突破,如同在韩东风苦心经营的坚固防线上,炸开了一个无法弥补的缺口。大量原始账本、电子数据、银行流水、购销合同的落网,使得之前很多基于逻辑推理和间接证据的环节,得到了最直接的实物印证。
清源县纪委会议室内,灯火通明。李双林、周凯、陈静以及市纪委孙副主任等人,几乎彻夜未眠,对林城方面传回的证据资料进行最后的梳理、归纳、整合。
周凯将“青瓷阁”的账本记录与他自己构建的资金数据分析模型进行比对,结果显示匹配度超过百分之九十五!那些冰冷的数字,与泛黄纸张上潦草的手写笔迹,共同诉说着同一桩罪恶。
“看这里,”周凯指着屏幕上并排显示的数据和账本照片,“202x年8月15日,清源县‘富达建材’向林城‘青瓷阁’转账二百八十万,账本上对应记录为‘青源高速补偿款(虚列)—转林城青瓷阁—购画款’,而‘青瓷阁’支付给‘青瓷轩’的记录为‘付青瓷轩—贰佰捌拾万元—收购古画(山水)’,时间、金额、流向,完全吻合!”
李双林拿起一份刚从林城传真过来的“青瓷轩”与境外皮包公司签订的“艺术品交易合同”复印件,指着上面的金额和日期:“再看这个,同年9月,‘青瓷轩’将这幅所谓的‘古画(山水)’,以三百万美元的价格,‘出售’给了维京群岛的‘环宇艺术基金’。而就在合同签订后一周,尾号721的境外账户,收到了来自‘环宇艺术基金’的一笔十五万美元的‘咨询费’。”
“一笔在国内不到三百万人民币的‘古画’,转手到境外就变成了三百万美元?这溢价超过六倍!荒唐至极!”陈静语气冰冷,“这根本不是交易,这就是在向我们示威,炫耀他们洗钱手段的‘高明’!”
“但他们留下了尾巴!”李双林斩钉截铁,“这高额的、不合理的溢价,本身就是在无法精确估值的艺术品外壳下,进行资金转移的铁证!再加上‘青瓷阁’账本上记录的支付给‘J.q’的佣金,以及‘721’账户实际接收资金的事实,已经构成了从‘套取’到‘转移’再到‘个人获利’的完整、无断点的证据闭环!”
孙副主任一直沉默地听着,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证据材料和屏幕上清晰无比的资金链条图,他的脸色严肃而凝重。当最后一份关键证据——证明董成浩是“青瓷阁”实际控制人的股权穿透报告被摆上桌面时,他缓缓站起身。
“同志们,”他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张疲惫却兴奋的脸,“经过我们大家,尤其是双林同志和周凯同志前期艰苦卓绝的努力,以及林城兄弟部门的大力配合,现在,我可以正式宣布——”
他停顿了一下,会议室里落针可闻,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针对清源县常务副县长韩东风,涉嫌贪污、受贿、滥用职权、洗钱等重大职务犯罪的证据链,已经全面形成!其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
“啪!”周凯忍不住激动地拍了一下桌子,脸上洋溢着苦尽甘来的狂喜。李双林紧紧攥住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胸腔里一股热流奔涌,几乎要夺眶而出!多少个日夜的煎熬,多少次命悬一线的危机,多少人的牺牲与付出,终于换来了这一刻!
陈静的眼中也闪动着晶莹的泪光,但她迅速控制住情绪,深吸一口气:“孙主任,我建议,立即将全部证据材料整理成卷,形成最终调查报告,上报市纪委常委会和市委主要领导!提请对韩东风采取留置措施!”
“同意!”孙副主任重重一拍桌子,声音铿锵,“立刻行动!报告由双林和周凯主导撰写,陈静你负责统筹协调和最终审核把关!我要在明天上午八点,市委常委会召开之前,将这份沉甸甸的报告,摆在主要领导的案头!”
“是!”
最后的冲锋号角吹响!没有人再去想休息,极度的兴奋和使命感支撑着每一个人。
李双林和周凯再次埋首于电脑前,将所有的数据分析、资金图谱、证人证言(王猛部分)、书证(账本、合同)、电子证据(银行流水、通讯记录)以及跨市协查获取的关键材料,按照最严格的刑事诉讼证据标准,进行逻辑缜密的编排和论述。
天光再次大亮时,一份超过两百页、附有数十个图表和证据附件、标题为《关于清源县常务副县长韩东风涉嫌重大职务犯罪问题的调查报告》的厚重文件,终于打印装订完毕。
李双林拿起那份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报告,感觉手中重若千钧。这不仅仅是纸,这是正义的判决书,是法律的投枪,是无数人期盼已久的黎明!
陈静仔细检查了报告的每一个细节,确认无误后,郑重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孙副主任接过报告,看了一眼封面,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地拍了拍李双林和周凯的肩膀,然后拿起报告,大步流星地走出会议室,走向等待他的汽车,直奔江阳市委大楼。
李双林和周凯站在窗前,看着孙副主任的座驾消失在清晨的车流中。两人都极度疲惫,却毫无睡意。
“结束了?”周凯喃喃道,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
“不,”李双林摇了摇头,目光穿透晨曦,望向清源县政府大楼的方向,“是刚刚开始。拿下韩东风,只是砍掉了一棵最大的毒树。但滋生这棵毒树的土壤,还远远没有清理干净。而且,我们的目标,从来也不仅仅是某一个人。”
他的话语平静,却带着一种迈向更广阔战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