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生的手指动了一下。
掌心那道被汗水浸开的血痕还在，他认得那个字。假。
他睁开了眼睛。头顶是医院观察室的白炽灯，光很冷。沈清梧坐在床边，手里抱着药箱，指节发白。她看见他醒了，立刻把笔记本合上，屏幕上的录音波形消失。
“那些回忆……”他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铁皮，“都是药？”
沈清梧点头。她没说话，只是点开手机，调出那段录音，按了静音，画面里裴玉容的声音在动嘴，但听不见内容。齐砚生盯着看了三秒，咬破舌尖，一股血腥味在嘴里炸开。
他闭眼，催动青囊古瞳。
视野变了。
不是看外面，而是往内。他的身体成了透明的地图，经络如河，灵力如流。可现在，那些河流正在枯竭。心脏周围爬满了血红色的丝状物，像藤蔓一样缠住主脉，每一次心跳，就有一缕灵力被抽走。断裂的经络像烧断的电线，冒出微弱的火花。
孢子已经深入灵脉网络。
他睁开眼，额头全是冷汗。七天。最多七天。如果再有一次灵力透支，时限会直接崩塌。这不是病，是倒计时。
“不是治病。”他低声说，“是抢时间。”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被推开，白明洲站在门口，机械义肢的关节闪着红光，像是系统报警。
“出事了。”他说，“监控发现三个人穿着保洁服，不是周嫂的人。他们把六名术后患者和两名护士带进了地下废弃管道。我调了生命体征数据，这些人身上都有轻微灵脉波动。”
齐砚生立刻坐起来，动作牵动护腕下的旧疤，一阵刺痛。他没管，直接抓起银针袋，打开面板调出医院结构图。古瞳穿透地板，看向地下三层。
通道墙壁上有刻痕。很小，普通人看不见。但他能。那是血棘组织的符文，正在缓慢亮起，像呼吸一样。
“结界启动中。”他说，“四十八小时内封闭。外界无法干预。”
白明洲点头。“通风系统还能控制，但再晚一步，孢子扩散，整栋楼都可能被污染。”
齐砚生站起身，腿有点软，但他撑住了。他从药袋里取出七根银针，插入特制磁环，组成“镇脉针组”。这是为了防止施术时体内孢子暴动。他把针组别在腰间，又摸了摸脖子上的青铜药杵吊坠。
“通知周嫂，让她在b3消防通道接应。封锁三层到五层的通风口，只留应急通道。不能让任何人进出。”
白明洲转身要走，又被叫住。
“别用内部通讯。”齐砚生说，“血棘可能监听。用老式对讲机，频率设在148.5。”
白明洲点头，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傀儡蛊还在神经模块里，我能撑七十二小时，但超过这个时间，数据可能外泄。”
门关上了。
房间里只剩齐砚生和沈清梧。
她突然抱住头，整个人蹲了下去，耳后的月牙疤泛着红光，像是在发烫。她的手抖得厉害，鎏金药臼从药箱里滚出来，砸在地上发出闷响。
“有声音……”她牙齿打颤，“好多声音，在血管里爬……它们说……等花开……花开即献祭……宿主自愿，根脉自启……”
齐砚生立刻上前，两根银针刺入她风池穴。她的身体一僵，颤抖减轻了。
他盯着她的眼睛。“你能听见孢子？”
她点头，呼吸还不稳。“以前没有……刚才突然就……它们在说话，不是用耳朵听，是直接在脑子里……”
齐砚生明白了。她体内残留的异能毒素，和孢子属于同源物质。频率共振，让她成了唯一能接收信号的人。
他拿出随身药册，翻到空白页，写下：“花开=情感锚点触发。沈清梧为信号接收端。”然后合上本子，看着她。
“接下来我可能会做些让你难过的决定。”他说，“别信我的温柔，只信我的针。”
沈清梧抬头看他，眼里有泪，但没掉下来。她伸手捡起药臼，放回药箱，又从里面取出一根短针，握在手里。
“我知道。”她说，“我会听你的。”
齐砚生把轮椅推过来，坐下。他腿上的力量还没恢复，不能久站。沈清梧站在他身后，双手扶住把手。
“去顶楼。”他说，“必须在结界完成前布控。地下管道太深，信号穿不透，只能从上方建立压制阵点。”
轮椅开始移动。
走廊灯光一格一格亮起。白明洲的消息在平板上弹出：“b3通道温度异常上升，符文激活速度加快。预计结界成型时间缩短至36小时。”
齐砚生盯着屏幕，手指在轮椅扶手上敲了一下。
时间不够了。
沈清梧推着他穿过急诊区，拐进货梯。电梯上升，金属壁映出两人的影子。她的旗袍下摆还撕着口子，左脚落地时微微跛了一下，但她走得稳。
顶楼门开。
风很大。城市灯火在远处闪烁，医院天台空旷，只有几座设备房和通风塔。齐砚生抬头看夜空，云层低垂，没有月亮。
他从轮椅上撑起身子，一只手扶住沈清梧的肩，另一只手摸向青铜药杵吊坠。吊坠冰凉，但他握得很紧。
“准备针阵。”他说，“需要至少三个灵脉稳定者协助布点。你、我和白明洲。周嫂负责切断外围干扰。”
沈清梧点头，打开药箱，开始整理银针。
齐砚生低头看自己的手。护腕下的皮肤又开始发烫，红光隐隐透出。孢子在动。
他知道它在等什么。
等他为某个人拼命，等到情绪崩裂的那一刻。
花开即献祭。
他抬起手，把吊坠塞进沈清梧手里。
“如果我失控，”他说，“用这东西砸我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