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如豆,密集地敲打着书房窗棂,仿佛无数急切的手指,在叩问真相。烛火被卷入的冷风,吹得明灭不定,在黄小凤苍白的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她指尖微颤,抚过父亲生前,摩挲得最多的,那本《商经》书脊。皮质封面温润,却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凉意。这本书,比她记忆中,似乎厚重了半分,沉甸甸的,像压着什么秘密。凑近时,除了陈年墨香,一丝极淡、却绝不可能错辨的血腥气,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
深吸一口气,她解下腰间的,那枚羊脂玉佩,将其悬于烛火上方。温润的玉石,在暖光映照下,内部仿佛有活物在流转,透出极其细密、绝非天然形成的晶莹纹路。她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角度,将玉佩折射出的,那一簇独特光斑,投向《商经》第三十七页。
来了!
原本空白的纸页上,在玉光笼罩下,渐渐浮现出淡金色的字迹,如同沉睡的蝶翼,骤然苏醒。那是用明矾水,写就的密文,唯有在特定角度的灯光下,才能显形。
“癸卯年腊月,初见守陵人苏,得授玉脉之术,以为天人之道。然三载后,夜访其药庐,见其以乞儿,试炼石髓散,童躯寸寸僵化,泣不成声而渐成石俑…吾悔之晚矣!”
字迹在“石俑”处剧烈颤抖,墨色深浓,仿佛书写者,当时正强压着,无尽的恐惧与愤怒。黄小凤的心跳骤然加速,玉佩的光晕,也随之不稳地晃动,光斑滑向下一页。
更骇人的内容显现:
“赵三乃苏家安插之耳目,假作落魄账房入府。今得密报,双生玉现世在即,苏命其须将凤儿……”
后面的关键信息,被大片喷溅状的褐黄色,污渍彻底遮盖,那颜色像极了,干涸的血!唯有最后一行,挤在角落的小字,依稀可辨:
“双生子必须……”
“轰——!”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夜幕,紧随其后的惊雷炸响,震得书房梁木簌簌作响。借着一刹那的电光,黄小凤眼尖地发现,书柜底部靠近暗格的位置,有一道极其新鲜的、绝非岁月留下的刮擦痕迹!
有人近期动过这里!
寒意瞬间窜上脊背,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向侧后方猛力翻滚!
“咄咄咄!”
三支泛着幽蓝寒光的袖箭,精准地钉入,她方才站立处的,青砖缝隙,尾羽因巨大的力道而剧烈震颤。
“小姐还是这般机敏,不愧是他的女儿。”一个苍老而阴冷的声音,从房梁阴暗处飘落。赵账房的身影,轻如鬼魅般落地,那副常年架在,鼻梁上的老花眼镜被他取下,镜片后那双,平日总是昏花浑浊的老眼,此刻精光四射,锐利如鹰隼。“可惜了,老朽奉命守了,这个秘密整整二十年,岂能让你……”
他的话,戛然而止。
一只覆盖着青灰色石质、裂纹遍布的手臂,毫无征兆地,从他背后的阴影中,猛然刺出,干脆利落地贯穿了,他的胸膛!
赵账房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那只从自己胸口透出的、非人的手臂。李云金的面容,在摇曳的烛光中半明半暗,眼神冷冽如冰。
石化的手指,缓缓张开,指尖捏着一块,沾满热血的青铜令牌。“当啷”一声,令牌被掷于地上。正面雕刻着,扭曲的羊角图腾,背面,则阴刻着五个,令人心寒的字:守陵人赵三。
赵账房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异响,濒死的脸上,非但没有痛苦,反而露出一个,极端狰狞的笑容。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染血的手指,猛地按向那本摊开的《商经》,在那片褐黄色的污渍上,狠狠地划下了,一道刺目的血痕!
那道血痕,歪歪扭扭,却无比清晰地,补全了那句,被掩盖的致命谶语:
双生子必须……相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