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顺着这搏动,悄然无声地,朝着他识海深处那座亘古长存的石碑,蔓延而去。
温暖的感觉席卷而来,那是一种几乎难以察觉的脉动,与……某种东西同步跳动着。
在我意识深处,那座古老而威严的石碑开始微微晃动。
首先是热感。
一种缓慢聚集的热意,仿佛石碑本身正在从永恒的沉睡中苏醒。
接着,在第九层的门户中,有一丝闪烁。
一点微小而空灵的蓝色火焰,就像无底深渊中的灯芯。
推演平台嗡嗡作响地启动了,它冰冷的机械声音穿透了逐渐升温的氛围。
“检测到‘推演火种’觉醒,来源:初代‘补位者’的意志。是否融合?” 该死。
这……不一样了。
之前,推演需要消耗灵力,持续不断地消耗。
但这个……这枚火种?
难道意味着可以无消耗推演?
这种诱惑就像海妖的歌声,是一种无与伦比力量的承诺。
我犹豫了一瞬,风险在向我尖叫。
但那潜在的可能……实在太诱人,让人无法忽视。
是的。
融合。
我的神识,如一根脆弱的丝线,探了出去,轻轻触碰那冰冷的蓝色火焰。
接着,一切都失控了。
一股洪流。
不只是知识,还有纯粹的潜能。
武术技巧、如精密钟表般复杂的阵法、闪烁着被遗忘秘密的炼丹配方。
一条信息的星河涌入我的身体,瞬间被优化、统一、精炼。
火种吞噬了这一切,将其转化为……更强大的东西。
一场理解的熊熊烈火。
我看到了一切,理解了一切,不仅知道了那些技巧,还掌握了支配它们的原理。
一件完美的武器,随时可以释放。
但这份喜悦转瞬即逝。
我本就已经十分虚弱的神识,发出了抗议的尖叫。
感觉我的脑袋都要裂开了。
“凡骨承载石碑,最容易受到外力强行灌输的伤害。如果火种吞噬了你,你的灵魂将被烧成石碑的灰烬!”
影鳞的声音,如冰冷的低语,划破了混乱。
我感受到了她话语中的真相。
我看到了一幕景象,一场噩梦。
我成了一台没有思想的机器,一个由这地狱之火驱动的计算引擎,不断地进行计算、精炼、优化……直到我的身体枯萎,直到只剩下一个空洞的外壳,一个机器中的幽灵。
不。
不能这样。
我咬紧牙关,强行压下恐慌。
控制。
我集中精力,调动起所有的意志力。
“苍松劲·守心式”。
一面盾牌,一道抵御攻击的壁垒。
神识退缩了,稳定下来,缓慢而痛苦地。
然后,一丝反抗的火花。
我抓住一缕火种,一点微小的余烬,强行将它注入石碑上的门户阴影中。
锚定。
一个控制的点。
世界安静了下来。
是时候测试一下了。
我需要亲眼看看、感受一下这股新力量。
“风行术”。
一种基础的移动技能,没什么特别的,能提升30%的速度。
但现在…… 熟悉的咒语念出,但结果……却不熟悉了。
风在我身边涌动,不仅提升了我的速度,还……让我能够借力。
操控空气本身。
利用敌人的冲力来对抗他们。
我感到一阵摇晃,一种失重的感觉。
然后,我动了起来。
一百丈。
一道模糊的身影。
一个残影。
我停了下来,气喘吁吁,但却兴奋不已。
“他不再只是改变技巧,他是在改变‘原理’。” 白芷的声音,从远处隐隐传来,让我震惊。
原理? 这难道……有那么重要吗?
就在我开始探索其中的含义时,石碑,整个祖地,都震动了起来。
第九层门户闪烁着,投射出一幅地图。
一幅地脉图。
在“葬星渊”的深处,七个能量节点围成一个圈,散发着能量。
而在中心,一个发光的点:“碑脉中枢”。
推演平台再次响起,它的声音现在变得急切,充满了新的警告。
“检测到周期性脉冲信号,频率与凡骨之血产生共振。每三天出现一次,持续十二个时辰(24小时)。”
一个倒计时。
这不是传承的结束。
这是一个开始。
是一个陷阱? 还是一条通路?
一些至关重要、一些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
与此同时…… “他们不只是想要传承;他们想利用祖地的地脉来炼制一个‘魂蚀大阵’。”
苏璃通过传讯符传来的声音,严肃至极。
在“蚀魂宗”的废墟中,她发现了一块黑玉符。
上面的纹路和引魂桩一样。
一个比我最初预想的更加宏大的阴谋,一个威胁到这片祖地根基的阴谋。
我猛地睁开眼睛,望向中枢的方向。
我站在碑林之巅,一滴血从我的手指滑落。
它滴在石头上,石碑立刻将它吸收了。
一阵颤抖传遍我的全身。
这片土地……仿佛整个祖地刚刚苏醒。
发生了什么?是巧合吗?还是说我现在成了关键?
一切的关键……就在最初。
那股暖流并非灵气,更像是一种意志的余温,穿过层层阻碍,最终触碰到了识海中央那座巍峨的石碑。
嗡——!
一声仿佛来自万古洪荒的低鸣,在林渊的神魂深处轰然炸响。
那座始终沉寂、仅在推演时才显露神异的古碑,竟在此刻通体升温,表面那些繁复到极致的纹路,如同被烧红的烙铁,散发出灼人的热量。
变化的核心,直指第九层门户!
那扇被重重迷雾笼罩,连影鳞都讳莫如深的门户深处,竟凭空燃起了一点幽蓝色的火焰。
它不大,仅如豆粒,形态酷似一盏油灯的灯芯,没有丝毫温度外泄,却静静地燃烧着,仿佛能洞穿时空,照亮因果。
就在林渊心神剧震之际,冰冷的机械音在识海中响起。
“检测到‘推演火种’觉醒,来源:初代补位者遗志。是否选择融合?”推演火种!
林渊的呼吸骤然一滞。
他瞬间明白了这团火焰的意义。
自得到古碑以来,每一次推演,无论是功法还是丹方,都需消耗他体内本就不多的灵气。
这极大地限制了他成长的速度。
而这枚火种,若真能如其名,成为推演的“燃料”,那是否意味着……他将拥有近乎无限的推演能力?
无耗推演!
这个念头一生出,就像燎原之火,瞬间点燃了林渊所有的渴望。
风险与机遇并存,但他从不是畏惧风险的人。
没有丝毫犹豫,林渊咬紧牙关,意念决绝:“融合!”神识化作一道无形之桥,小心翼翼地探向那团幽蓝的灯芯。
触碰的刹那,没有预想中的灼烧与痛苦,反倒是无穷无尽的信息洪流,如决堤的星河,沿着他的神识悍然倒灌而入!
轰隆!
林渊只觉脑袋要被撑爆。 无数画面在他眼前光速闪过。
《苍松劲》从第一式到守心式的每一个细节,被拆解成最基础的灵气运转轨迹,而后以一种他从未想象过的角度重新组合、优化。
《天枢引雷阵》的阵基构架、灵纹走向,被强行抹去,而后以一种更简洁、更霸道的方式重构,引动的天地之力何止强了三成!
还有那些他曾见过的丹方残卷,在幽蓝火光中,缺失的部分被无数种可能填补、推演,最终归于唯一,臻至完美!
这已经不是推演,这是创世!
然而,这股力量太过磅礴,远超他神魂的承载极限。
他的神识在疯狂暴涨的同时,也开始出现失控的迹象,如同被吹胀到极限的气球,随时可能爆裂。
“蠢货!停下!”影鳞的低吼声如一盆冰水,浇在林渊沸腾的神魂上,“凡骨承碑,本就是逆天之举,最忌讳外力强行灌输!你若被这火种反噬,神魂将彻底焚毁,化为这座石碑的尘埃!”
话音未落,一幕恐怖的幻象已在林渊的识海中滋生。
他看到自己盘坐在地,双目空洞,肉身早已干枯如柴,唯有神识还在古碑的驱使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推演着无穷无尽的功法秘术,沦为一具没有思想、没有感情、只会演算的行尸走肉。
不!
林渊猛然惊醒,求生的本能让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意志力。
他强行从那信息洪流中挣脱出一丝清明,怒吼一声,立刻运转起早已刻入骨髓的《苍松劲·守心式》。
功法的节奏如同一根定海神针,强行稳住了他那即将崩溃的神识波动。 但这还不够!
火种的力量依旧在冲击着他的神魂壁垒。
林渊心念电转,做出了一个大胆无比的决定。
他分出一缕暴涨的神识,裹挟着一丝幽蓝的火种本源,不退反进,狠狠地注入了石碑上那道最核心、最深邃的“门户虚影”之中!
以火种,锚定火种!
以石碑,镇压石碑!
嗡!
门户虚影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微微一颤,竟产生一股无形的吸力,将那肆虐的火种之力牢牢锁在其中。
林渊的神识终于从崩溃边缘被拉了回来,虽然依旧鼓胀欲裂,但总算恢复了掌控。
他大口喘息着,神魂的疲惫远胜肉体千百倍,但双眸之中,却迸射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他成功了。
为了验证这新生力量,林渊心念一动,将注意力集中在了一门最低阶的身法“风行术”上。
这门功法他早已烂熟于心,最多只能提升三成速度,聊胜于无。
然而,当他的神识裹挟着火种之力掠过“风行术”的运转法门时,奇迹发生了。
原本简单的灵气路线,在火光的映照下,竟衍生出无数条更精妙、更高效的分支。
最终,它们汇聚成一种全新的运转模式。 推演台提示:“风行术优化完毕,衍生特效:踏空借势。”踏空借势?
林渊心神微动,脚下轻轻一点。
唰!
他的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灵气波动。
下一刻,他已出现在百丈之外的另一块石碑顶端,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快到极致!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感觉自己方才踏出那一步时,脚下并非空无一物,而是踩在了一股无形的“势”上,这股“势”甚至来自于敌人攻击时带起的劲风,他能借此反冲,如履平地!
这已经不是身法,这是在修改规则!
与此同时,碑林之外,盘膝而坐的白芷猛然睁开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微微发烫的天机符。
符上反馈的灵气波动,短暂、微弱,却蕴含着一种她无法理解的“理”。
她低声呢喃,语气中带着一丝敬畏:“他……他已经不是在修改功法了,他是在修改‘理’。”
就在林渊沉浸于这新生力量的喜悦中,准备进一步探查火种的奥秘时,他识海中的古碑突然毫无征兆地自主震颤起来。
第九层门户的虚影,竟主动投射出一幅立体而复杂的脉络图。
那是一副地脉图!
图的中心,赫然是葬星渊深处,七个巨大的能量节点连成一个完美的环形,而在环形的正中央,一个微小的光点正在幽幽闪烁,旁边标注着三个古篆——碑脉中枢。
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检测到周期性脉冲信号,频率与凡骨之血产生共振。信号周期:每三日一次,持续十二个时辰。”林渊的心头猛地一震。
这根本不是什么传承的终点,这分明是某个巨大装置的启动倒计时!
而另一边,幽暗的峡谷中,苏璃正带领着巡山卫清理蚀魂宗的残党。
她一剑斩断最后一名敌人的咽喉,目光落在了幽冥子的尸身上。
在搜查其遗物时,一枚藏在袖中暗袋里的黑玉符,引起了她的注意。
玉符通体冰凉,上面的纹路阴森诡异,苏璃只看了一眼,便觉遍体生寒。
这纹路……竟与祖地入口那些被摧毁的“引魂桩”,同出一源!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炸开。
她立刻取出传讯符,用最急切的语气传讯给白芷:“师姐!蚀魂宗的目标不止是传承!他们想利用祖地的地脉,炼制传说中的‘魂蚀大阵’!”
消息发出的瞬间,远在碑林之巅的林渊,似有所感地抬起头,望向地脉图中标注的“碑脉中枢”方向。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那块与众不同的凡骨微微发热。
一滴殷红的血珠,顺着他的指尖缓缓渗出,滴落在他脚下的石碑之上。
没有溅起任何涟漪,那滴血仿佛拥有生命一般,瞬间就被古朴的碑面吸收殆尽,消失无踪。
那一刻,林渊产生了一种错觉。
仿佛整座广袤无垠的葬星渊祖地,这片沉睡了万载的古老大地……正在因为他这一滴血,缓缓苏醒。
他缓缓闭上眼,感受着脚下石碑传来的、与他血脉相连的细微搏动。
火种、地脉、倒计时、魂蚀大阵……无数线索在脑中交织,最终都指向了一个源头。
那个被他融入胸口,引发了这一切异变的开端——法则碎片。
要解开所有谜团,就必须先弄清楚,那里面究竟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