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捏着玄霄门的请帖站在檐下，月光把红底金纹的请帖照得发亮，边缘还沾着冷无涯袖角带下来的血渍。
他望着对方消失的方向，喉结动了动——方才赵无名的话还在耳边嗡嗡作响，补天盟、祭坛、镇物，这些词像针一样扎着他的神经，偏生玄霄门又在这节骨眼递来请帖。
“去。”他对着夜色轻声说，指腹蹭过请帖上烫金的“接风宴”三字，“他们越急着拉拢，我越要看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青竹楼的雕花门帘在晨风中晃荡，林渊掀帘进去时，冷无涯正倚着檀木桌倒酒，玄色云纹绣着银线，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林师弟可算来了。”他举着酒壶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阴鸷，旋即又堆起笑，“玄霄门最讲究待客之道，这坛‘九霞酿’可是我亲自从宗门地窖搬来的。”
酒坛开封的刹那，林渊鼻尖微动。
清冽的酒香里混着一丝甜腥，像腐了的桂花蜜。
他垂眸看杯中泛起的金波，识海里的古碑突然发烫，碑纹如活物般游动——那是他熟悉的预警。
蚀魂露，他在《百毒经》里见过记载，能顺着灵气运转侵蚀神识，修士饮下后三息内会出现幻听，五息后灵力紊乱。
“林师弟怎么不喝？”冷无涯夹了块水晶肴推过去，指尖在桌下轻轻敲了两下。
角落里两个玄衣弟子同时挺直腰板，袖口隐约露出短刃的轮廓。
林渊端起酒杯，指节在杯壁上压出青白的印子。
他仰头饮尽，喉结滚动时故意呛了下，酒杯“当啷”掉在地上：“这酒...后劲真大。”话音未落，他的身子便歪向一侧，额头重重磕在桌角，鲜血顺着眉骨往下淌。
“快扶林师弟去后堂歇着！”冷无涯拍案而起，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光。
两个弟子上前架住林渊胳膊时，他的手指在其中一人腕间一勾——那是他在《千手录》里推演过的“摘星手”，趁对方松懈瞬间，储物戒已滑入袖中。
后堂的床榻硬得硌人，林渊闭着眼听着脚步声远去，等确认四周无人，才翻身坐起。
储物戒里的密信泛着玄色灵光，展开时飘出一缕黑烟，他赶紧运起《苍松劲》护住周身——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鲜血写的：“卯时三刻，东侧灵药坊，火雷珠埋于第三棵槐树下，引动后灵力震荡，嫁祸云鹤宗...”
“果然。”林渊捏紧信纸，古碑在识海深处发出嗡鸣。
他咬破指尖在碑面画了道灵纹，淡金色的光顺着碑纹流转，不多时，碑身浮现出明日午时的景象：槐树下的土块微微隆起，一个戴斗笠的男人正弯腰摸向腰间。
次日辰时，灵药坊的早市刚开。
林渊蹲在入口处的茶摊前，手指在石桌下快速结印——那是他用《九方阵图》推演改良的“乱灵阵”，能让半径十丈内的灵气产生细微紊乱。
茶博士端来粗瓷碗时，他冲对方笑了笑：“今日这茶真香。”茶博士一怔，没注意到他鞋底沾着的青色粉末——那是阵眼的引灵草。
午时三刻，林渊正低头拨弄茶盏，忽闻身后传来“咔嚓”一声。
他转头望去，第三棵槐树下的斗笠男正攥着颗泛着幽蓝的珠子，珠子表面裂开蛛网似的纹路。
“不好！”斗笠男脸色骤变，刚要扔出珠子，却见珠子突然爆发出刺目蓝光——乱灵阵的灵气紊乱让火雷珠提前引爆，蓝光裹着碎石朝他反噬而去。
“执法队！ 这里有玄霄门的奸细！“林渊的声音混着爆炸声响起。
不多时，穿云鹤纹法衣的执法弟子破门而入，斗笠男被压在地上时，怀里还掉出半块玄霄门的腰牌。
“林师弟好手段。” 熟悉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林渊转头，正见柳婉儿提着药篓站在日头里，素色裙角沾着星点药渍，发间的青玉簪子闪着温润的光。
“我今早见你在灵药坊转悠，总觉得不对。”她晃了晃手中的小瓷瓶，“刚才去西边的丹房查账，在仓库里翻出这东西——噬魂香的原料，掺在凝元丹里能慢慢废了修士的灵根。” 林渊接过瓷瓶，瓶底果然粘着暗紫色的粉末。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往仲裁处走去。
赵无名正在案前批卷宗，见他们进来，放下笔指了指桌上的腰牌：“玄霄门的人，我早该想到。”他摸了摸下巴的短须，“你们且去，该来的，总会来。”
月上中天时，林渊的窗纸被夜风吹得簌簌响。
他坐在桌前擦着苍雷锁链，链身上的雷纹忽明忽暗——这是他用古碑推演了七七四十九遍的杀招。
突然，瓦片发出细碎的响动，一道黑影破窗而入，短刃的寒光直取他咽喉。
“冷师兄来得倒准时。”林渊不闪不避，抬手一甩，苍雷锁链如灵蛇般缠上对方手腕。
冷无涯瞳孔骤缩，短刃当啷落地，这才发现林渊身周浮着层淡金色的光——那是古碑演化的防御纹。
“你...你早有准备？”冷无涯喘着粗气，锁链上的雷纹正往他体内钻，疼得他额角渗汗。
林渊扯了扯锁链，逼近半步：“玄霄门的手段，我推演了三夜。”他的声音像浸在冰里，“倒是冷师兄，可知自己在替谁卖命？”
冷无涯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补天盟...他们说你是补位者，能重铸仙途...”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原来...原来真的是你...” 林渊的手猛地一颤。
补位者，这个他在古碑残篇里见过的词，此刻从敌人嘴里说出来，竟比任何刀都锋利。
他松开锁链，冷无涯瘫坐在地，望着他腰间的锦盒喃喃：“龙髓...龙髓会唤醒碑灵...” 深夜，林渊摸出锦盒里的千年龙髓。
琥珀色的龙髓在月光下泛着暖光，他将其轻轻按在古碑上，碑纹突然泛起涟漪，像是沉睡的巨兽被轻轻唤醒。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林渊望着碑面上逐渐清晰的“林”字，喉间泛起一丝腥甜——他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