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口没抖。
林蔚然的呼吸卡在喉咙里。她看着周慕云的手指扣在扳机上，蓝色光管顺着枪身流转，像活物般跳动。顾明远往前半步，肩膀撞到她的手臂，把她挡在身后。
“你不是要答案吗？”顾明远声音很稳，“那就让我先告诉你——我们不会选。”
周慕云笑了。他手腕一转，枪口斜下，对准地面。一道蓝光射出，冰面瞬间裂开蛛网状纹路，空气中泛起一阵扭曲的波纹。
“这不是选择题。”他说，“是事实。你们的父亲以为封存证据就能阻止进程，可他们忘了，进化从不等待迟疑的人。”
林蔚然握紧了手中的钢笔。她感觉到掌心被笔尖硌出一道浅痕，但她没松手。她低头看了眼脚边的冰层，刚才那道裂痕延伸出去的方向，似乎有微弱反光。
顾明远没有再说话。他慢慢摘下脖子上的警号牌，握在手里。金属表面的裂纹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他记得这道裂纹第一次出现是在三年前的档案室，第二次是在边境线外的废弃基站，第三次……就在父亲牺牲那天的执勤记录背面。
周慕云抬起枪，重新对准他们。
“最后一次机会。”
蓝光再次亮起。
顾明远猛地将警号牌举到身前。光束击中金属，发出刺耳的嗡鸣，整块牌子剧烈震动，裂纹处泛起一层淡白光晕。能量被偏转，砸向地面，冰层炸裂，裂缝迅速蔓延。
林蔚然趁机蹲下，用钢笔的激光键对准裂纹交汇点。高温持续作用，冰面开始融化，露出一个嵌在底下的金属盒。盒子表面刻着两行小字：**林振国 & 顾青山**。
“时间胶囊。”她低声说。
周慕云脸色变了。他抬脚就冲过来，枪口调转，指向那个盒子。
“谁也不准碰它！”
顾明远扑上去拦他。两人撞在一起，枪口偏移，又是一道蓝光扫过天花板，照明灯炸裂，碎片落下。林蔚然趁机把钢笔插进盒子侧面的接口，咔的一声，盖子自动弹开。
全息影像浮现。
画面里站着两个穿防护服的男人。其中一个背影熟悉得让她心跳停滞——是林振国。另一个身材高大，动作利落，正调试着控制台。镜头拉近，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张和顾明远极为相似的脸。
“如果有人看到这个视频，说明‘净化方案’没能按时启动。”林振国开口，“但我们相信，真相永远比谎言更有生命力。”
顾明远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屏幕里的父亲。
“我和顾青山都知道，周慕云不会停下。”林振国继续说，“他看到了数据终点，也看到了人类的极限。但他错了一点——人不是实验品，也不是记录编号。我们留下这段影像，不是为了审判谁，而是为了让后来者知道，这条路有人走过，也有人愿意为之付出一切。”
画面切换。两人并肩走向保险库深处，合力推动一个银色箱子。箱体印着海东集团标志，但下方多了一行代码：**ANt-0725-REScUE**。
“这里面装的是初代基因稳定剂。”顾青山的声音响起，“它不能改变人类，但能延缓污染带来的崩解。我们把它封在这里，等真正需要的人来取。”
影像结束。
静默笼罩整个空间。
林蔚然还举着摄像机，镜头对着空中残留的光影。她的手指微微发抖，但录制键一直按着没放。
周慕云冷笑一声：“所以呢？一段录像就能改变什么？二十年过去了，世界照样在下沉。你们的父亲选择了逃避，而我选择了前进。”
“你不是前进。”顾明远终于开口，“你是把他们的成果变成了武器。”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警号牌，裂纹已经和冰柜周围的划痕完全吻合。他蹲下身，把牌子嵌进地板一处凹槽。咔哒一声，系统重启，主控屏亮起红光，显示一行字：**父辈权限认证通过**。
灯光逐排亮起。
通风系统启动，低沉的嗡鸣回荡在走廊尽头。保险库门缓缓滑开一条缝，里面透出微弱绿光。
周慕云后退一步，枪口仍指着他们。“你们以为这就赢了？‘优化计划’早就不止在这里运行。全球三十个地下站点同时激活，十年内，旧人类将被淘汰，新人类会接管一切。”
“那你为什么还要等我们？”林蔚然突然问。
周慕云一顿。
“因为你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失败了。”她盯着他的眼睛，“你冻住自己，守在这里，就是为了等这一天。你想亲眼看看，他们留下的东西，到底能不能压过你。”
周慕云没回答。他的手指在枪身上轻轻敲了一下。
顾明远走到林蔚然身边，站定。他把警号牌贴在胸口，另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爸。”他低声说，“这次我懂了。”
林蔚然举起摄像机，对准周慕云。“这篇报道，我现在开始写。”
周慕云忽然抬手，基因枪对准时间胶囊，准备射击。
顾明远抢先一步，将钢笔插入主控台接口。系统响应，一道电磁脉冲击中枪身，蓝光熄灭。枪管变形，冒出黑烟。
“你毁不了它。”顾明远说，“他们留下的，不止是证据。”
周慕云站在原地，西装依旧整齐，领带未乱。他低头看了看手中失效的枪，又抬头看向那对并肩而立的年轻人。
“你们真以为，这就是结局？”
他嘴角扬起，像是笑，又不像。
林蔚然没有移开镜头。
极地风雪拍打着外墙，停摆多年的电子钟突然颤动了一下，指针轻轻跳起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