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渐敛，如同潮水般退回平台之下。地下室里恢复了之前的昏暗，只有那些设备指示灯和顾廷琛手中控制器屏幕的幽光，映照着两张写满震惊的脸，和一只……茫然又舒坦的狗。
元宝趴在平台中央，意犹未尽地舔了舔鼻子。侧肋一点都不疼了！暖洋洋的好舒服！就是有点饿……刚才那金光能不能当饭吃？它砸吧着嘴，试图在金属平台上寻找还有没有残留的“好吃的”。
顾廷琛死死盯着控制器屏幕上稳定无比的绿色数据和那个代表“核心亲和度”的、飙升到前所未有高度的指标，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他冰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近乎崩裂的痕迹，那是一种认知被彻底颠覆的震撼。
“主动治愈……非排异反应……能量共鸣度峰值……”他喃喃自语，像是看到了神迹，又像是看到了最荒谬的噩梦，“这违背了所有记录……所有逻辑……”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射向唐雪，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审视，有探究，有难以置信，但之前那股冰冷的杀意和逼迫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灼热的好奇和……一丝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希冀？
“你……你们……”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到底对它做了什么？”
唐雪也被刚才那一幕惊呆了。她看着平台上完好无损、甚至显得皮毛更有光泽的元宝，又看看明显失态的顾廷琛，心脏仍在狂跳，但最初的恐惧已被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隐隐的兴奋取代。
所以……元宝真的……很特别？特别到连这个冰冷神秘、掌控着顾家最大秘密的大哥都为之震惊？
“我们没做什么……”唐雪下意识地回答，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是元宝它自己……它好像一直能感觉到地下的东西，只是以前很模糊……项圈只是……只是帮它看得更清楚一点……”她谨慎地没有提及顾安玥。
“感知？看清？”顾廷琛的目光再次投向元宝，眼神变得无比深邃，“不仅仅是感知……是共鸣！是……认可！”他像是想通了什么关键，语气陡然激动起来，“怪不得……怪不得之前的能量失控并非破坏性的，反而像是……一种笨拙的回应……”
他一步步走向平台，脚步甚至有些急切。元宝看到他靠近，警惕地竖起耳朵，但没有像之前那样害怕地躲闪，只是歪着头，用那双清澈（且愚蠢）的眼睛看着他，甚至还轻轻摇了一下尾巴——大概是还记得早上那块和牛牛排。
顾廷琛在平台边缘停住脚步，弯下腰，极其仔细地、近乎贪婪地打量着元宝，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条他从未放在眼里的蠢狗。他伸出手，似乎想触摸一下元宝刚刚被金光笼罩过的皮毛，但又在半空停住，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古老核心有自己的意志……它拒绝外力控制，排斥一切非‘钥’的能量……”顾廷琛像是在对唐雪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解开着多年的困惑，“傅凛的改造失败了，我的维护也只是勉强平衡……我们都在强行与一个抗拒我们的存在角力……”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元宝身上，带着一种发现稀世珍宝的光芒：“但它……它不一样。它的能量场……如此微弱，却又如此……契合？像是一把被遗忘的、生锈的、却唯一能插进锁孔的钥匙……不，不是钥匙……”
他顿了顿，找到了更准确的词：“像是……种子。一颗早已被设定好、却遗落在外，如今才归位的……种子。”
种子？唐雪听得云里雾里，但大致明白了一点：元宝对地下的那个“东西”来说，是特殊的，是“自己人”，而不是像顾廷琛和傅凛那样的“外来入侵者”。
所以，顾廷琛才从最初的杀意转变为现在的……招揽？
“所以，你的选择……”顾廷琛直起身，再次看向唐雪，眼神已经恢复了大部分冷静，但深处那抹灼热未消，“或许可以稍微放宽一点了。”
他收起那个控制器，语气变得平静却不容置疑：“带着它，留下。你们不需要成为‘燃料’，但需要成为‘桥梁’。帮我……不，帮‘它’维持稳定。作为回报，顾家会庇护你们，给予你们想要的一切。”
他从逼迫，变成了交易。筹码就是元宝的特殊性。
唐雪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至少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但她依旧警惕：“‘桥梁’？具体要我们做什么？还有，傅凛那边……”
“傅凛的目标一直是掌控核心。以前他找不到方法，只能暗中窥探。但现在……”顾廷琛看了一眼元宝，眼神微冷，“他很可能也察觉到了它的特殊性。今晚的强攻，或许不仅仅是为了这些失败的原型机，更是为了……它。”
他顿了顿，补充道：“至于‘桥梁’……很简单，让它在核心附近待着，就像刚才那样。它的存在本身，似乎就能安抚和稳定核心的能量。这比我用外部设备强行平衡要有效得多，也安全得多。”
原来是这样。元宝成了人形……不，狗形稳定器？
“那我呢？”唐雪问。
“你？”顾廷琛打量着她，目光里多了一丝审视，“你能制服我两个受过专业训练的突击队员，显然也不是什么‘柔弱妹妹’。看好你的狗，配合我。其他的，不需要多问。”
这时，楼上隐约的枪声和打斗声终于彻底停歇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
“老板！”一个穿着顾家保镖制服、脸上带伤的男人出现在地下室入口，语气急促，“入侵者大部分被击退，俘虏三人，其余逃窜。我们的人伤了七个，无人死亡。警方还有五分钟到达现场，已经按预案处理。”
顾廷琛脸色瞬间恢复成平日那种冰冷的威严：“知道了。清理现场，封锁消息。把那三个俘虏带去老地方，等我处理。”
“是！”保镖看了一眼地下室里的唐雪和元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什么都没问，迅速退了出去。
顾廷琛这才再次看向唐雪：“走吧，先上去。今晚的事情，对外统一口径是遭遇入室抢劫未遂。至于你们……”
他的目光在元宝身上停留了一瞬：“……它受伤需要静养，暂时住到主楼侧翼的隔离休息室去。” 那间休息室，恰好就在书房正下方，最靠近地下能量核心的位置。
这显然不是临时起意。
唐雪没有反对的余地。她抱起似乎完全康复、甚至精力更加旺盛的元宝，跟着顾廷琛走出了地下室。
回到一楼，走廊里一片狼藉，弹孔随处可见，空气里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佣人们正在保镖的指挥下紧张地进行初步清理，看到顾廷琛和抱着狗的唐雪从地下室出来，都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但无人敢多问。
顾夫人被保镖护着站在客厅角落，脸色苍白，看到唐雪和元宝无恙，才松了口气，红着眼圈道：“吓死妈妈了……你们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元宝怎么了？”她注意到元宝身上沾着灰，但精神头似乎很好。
“它没事，就是吓到了，我带它去休息室安静一会儿。”唐雪勉强笑了笑。
顾廷琛对顾夫人道：“妈，没事了，只是些小毛贼。您受惊了，先去休息吧，这里我会处理。”
顾夫人担忧地看着儿子和女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在佣人的陪伴下上了楼。
很快，警车的声音由远及近。顾廷琛整理了一下西装，恢复成那个冷静威严的集团总裁模样，出去应对警方了。
唐雪则抱着元宝，在一名保镖的“护送”下，来到了主楼侧翼那间所谓的“隔离休息室”。
房间很大，装修奢华舒适，自带卫生间。但唐雪能感觉到，这里的地面传来的能量脉冲比任何地方都要清晰和浓郁。墙壁和门窗显然也经过特殊加固和隔音处理。
这哪里是休息室，分明是一个舒适的牢笼，或者说……一个专门为元宝准备的、靠近“电源”的“充电桩”。
保镖关上门，从外面传来落锁的声音。
唐雪把元宝放在柔软的地毯上。小家伙立刻好奇地在新环境里 sniff 起来，这里蹭蹭，那里挠挠，似乎完全忘了刚才的惊险，对脚下那强大的能量场也适应良好，甚至有点惬意的样子。
唐雪疲惫地坐在沙发上，揉着发痛的额角。今晚的信息量太大，冲击太强，她需要时间消化。
顾家的秘密，地下的古老核心，傅凛的野心，顾廷琛的转变，元宝的特殊性……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完全超出她以往认知的世界。
而她，似乎不知不觉间，已经深深卷入其中，无法脱身了。
“嗷呜？”元宝 sniff 够了，凑过来，把大脑袋搁在唐雪膝盖上，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尾巴轻轻摇晃。
仿佛在说：两脚兽，别怕，有狗在。
唐雪看着它那双依旧清澈愚蠢、却莫名能安抚人心的眼睛，苦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它的头。
是啊，至少现在，她们暂时安全了。而且，似乎还掌握了一张意想不到的、连顾廷琛都不得不重视的王牌。
虽然这张王牌……是条傻狗。
“看来，”她低声对元宝，也对自己说，“我们的豪门米虫生活，是彻底到头了。”
接下来，恐怕要开始适应一种……每天给地下神秘核心“撸狗”维稳的新职业了？
这职业发展路径，真是越来越清奇了。
窗外，警灯的光芒闪烁不定。
窗内，元宝打了个哈欠，觉得地毯挺软和，适合睡觉。
它找了个能量脉冲最舒服的位置，蜷缩起来，很快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天塌下来，也得先睡饱再说。
狗生，就是这么简单且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