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开身后那片被黄沙笼罩的西北大漠，陈凡依旧选择徒步。但这次，他的速度快得吓人，身形几乎化成一道肉眼难捉的淡影，贴着地皮疾驰。山川河流在他脚下飞一样倒退，城镇乡村全成了模糊的背景板。才半天工夫，湿润里带着咸腥的海风就扑到了脸上，视野尽头，那片望不到边、和天连在一起的蔚蓝色，已经能看见了。
东南沿海，还是那么热闹。他没动用龙王国际的能量安排私人飞机或者秘密渠道，那样是方便，但也容易留尾巴，太扎眼。既然墟界令碎片的共鸣明确指向南洋，那地方鱼龙混杂，势力盘根错节，低调点没坏处。
在东南沿海某个国际枢纽机场，陈凡用了阿杰早准备好的、层层加密的假身份——“陈默”，一个普通的自由职业摄影师，买了张直飞南洋着名旅游胜地“翡翠岛”的头等舱机票。航班cA808，波音777-300ER，大概飞五个钟头。
国际出发大厅里人来人往，各种肤色、说着不同语言的旅客拖着箱子匆匆赶路。巨大的落地窗外，飞机起起落落，引擎轰鸣声吵得人心烦。陈凡换了身舒服的浅灰休闲装，背了个看着普通、其实内衬特殊材料的黑双肩包（里面就象征性放了几件换洗衣服和一台单反相机装样子），找了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座位坐下。
他闭着眼养神，气息完全内敛，周身能量波动压到最低，看着就像个有点冷淡、不合群的年轻背包客，跟周围吵闹的环境格格不入。但他那磅礴如海的神识，却早像无形无质的精密雷达波，悄无声息地罩住了整个候机大厅，连远处停机坪都没放过。
各种信息流涌进他的感知：商务人士着急打电话谈生意，旅行团导游挥着小旗子吆喝，情侣咬耳朵说悄悄话，小孩哭闹……生命气息杂七杂八，但绝大多数都是普通老百姓。
可在这片看着平和吵闹的背景里，几股不一样的气息，像浑水里滴进的几滴浓墨，引起了他的注意。
首先是坐他对面不远、咖啡厅外卡座的一对老夫妇。老先生穿着熨得板正的米色亚麻西装，戴金丝眼镜，头发梳得溜光，正慢悠悠翻一本外文艺术杂志；老太太是一身优雅的藏青旗袍，脖子上戴着珍珠项链，端着杯红茶，姿态娴静。他们看着就像一对家境好、出国享受退休生活的学者夫妻。但陈凡的神识却敏锐地抓到，这两人体内气血凝练得吓人，流转平稳，远超常人十倍不止！心跳慢而有力，像沉稳的鼓点，太阳穴没鼓起来，却隐隐有精光内蕴，呼吸又长又深，显然是内家功夫练到极高境界的高手，至少后天巅峰，甚至半只脚踩进了先天门槛！他们看似悠闲等登机，但眼神偶尔扫过四周时，会闪过一丝极其隐蔽、锐利得像鹰隼般的精光，带着常年警惕形成的本能。
“有点意思……扮猪吃虎？”陈凡心里一动，把这俩“老夫妇”记下了。他们的伪装几乎天衣无缝，要不是他神识超凡，根本看不出来。
更让他在意的是，候机大厅另一个角落，靠近免税店门口，或坐或站的三男的。他们穿着普通的休闲夹克和牛仔裤，看着像结伴去东南亚旅游的打工仔，正低声用某种带浓重口音的东南亚话聊天，不时爆出粗犷的笑声。但陈凡的神识感知到的，却是他们身上散出的那股阴冷、晦涩、带着淡淡血腥气和腐朽味的能量波动！这气息绝不是华夏正统古武的路子，更像东南亚那边流行的降头术、巫蛊或者某种邪门修炼法门留下的痕迹！这三人修为大概后天中期，不算顶尖，但那股子邪戾之气却像附骨之疽，让人极不舒服。他们虽然表现得很放松，但眼神偶尔对上时，会闪过一丝冰冷无情、像毒蛇般的寒光，而且他们的注意力，好像总是不经意地瞟向……登机口的方向。
“看来这趟航班，消停不了。”陈凡心里明白，但没太在意。几条练邪术的小杂鱼而已，只要不主动惹他，他也懒得管。首要目标是安全到达翡翠岛，然后根据碎片共鸣的指引，找第二块墟界令。
广播终于响了登机通知。陈凡跟着人流，通过廊桥，走进这架巨大的波音777客机。
头等舱在机舱最前面，空间特别宽敞，座椅是能完全放平变成床的独立包厢设计，私密性好。软皮革，暖灯光，轻声细语的空乘，跟后面经济舱的喧闹形成鲜明对比。陈凡的位置是靠窗的2A。他把背包塞进头顶行李舱，坐下系好安全带，还是闭着眼，但神识已经像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把整个飞机从驾驶舱到机尾厨房，每个角落都纳入监控。
经济舱的吵闹（婴儿哭、行李撞、大声说话），商务舱的相对安静（笔记本敲键盘声、压低的商业对话），头等舱的静谧（翻书声、轻音乐）……各种声音和气息像立体图谱似的呈现在他脑子里。大部分乘客生命气息旺盛而平凡，带着旅途的疲惫、兴奋或焦虑。
那对伪装成老夫妇的高手，坐他斜前方隔一排的1d和1F，这会儿正低声用某种古老方言交谈，内容好像是关于某种药材年份鉴别，演技没得挑。
那三个东南亚邪修，坐在经济舱前排，靠近安全出口的32A、b、c。他们这会儿异常安静，几乎不跟别的乘客交流，就闭目养神，但陈凡能感觉到他们体内那股邪戾能量在缓缓流动，像在为什么行动做准备。
还有个细节引起了陈凡注意：坐他右前方靠过道的1c，是个一直戴黑色鸭舌帽和同色口罩的年轻女子。她穿着宽松的灰卫衣和牛仔裤，身形纤细，从上飞机开始就一直低着头，专注看一本时尚杂志，像想把自己完全藏起来。她的气息很弱，心跳在陈凡感知里显得有点过快，像在紧张。但陈凡的神识却敏锐地察觉到，在她看着普通的外表下，体内深处藏着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带着盎然生机和清新草木味的能量波动！这波动很特别，不像真元内力，更像一种……天生跟植物、自然亲近的灵体散出的气息？
“有点意思。”陈凡心里嘀咕，这航班上还真是藏龙卧虎。
飞机准时滑行、起飞，冲上云霄。窗外是翻滚像棉絮的云海，阳光透过舷窗，洒下金色光辉。空乘开始提供餐饮。头等舱的餐食是名厨打造，精致可口，陈凡随意吃了点，味道还行。那对“老夫妇”要了清茶和点心，慢悠悠品尝，举止优雅。经济舱那三个邪修只要了清水，吃得飞快，然后继续闭目，气息沉凝。那个戴帽子的女子只要了杯橙汁，小口喝着，显得没胃口。
飞行进入平稳阶段，大部分乘客开始休息，机舱主灯光调暗，只剩阅读灯和屏幕的微光。窗外已是一片漆黑，只有翼尖的航行灯在夜色里有规律地闪。飞机正飞在茫茫太平洋上空，下面是无底的黑海沟。
时间悄悄过去，航班已飞了近两个钟头。
陈凡依旧闭目，像在睡觉，但神识始终像最精密的监控网，罩着机舱每一寸空间。就在这时，他感知到经济舱那三个邪修的气息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但清晰的躁动！他们放膝盖上的手，手指开始有节奏地微微弹动，像在计算时间，或者等某个特定信号。同时，他们体内那股阴冷的能量开始加速运转，像毒蛇要攻击前的蓄力。
来了。陈凡心里默念。
突然！
“啊——！！！”
一声凄厉到极点、充满痛苦和恐惧的惨叫，猛地从经济舱后方传来！像刀子划破了机舱里相对宁静的氛围！
紧接着，是乘客们受惊的尖叫、哭喊、座椅碰撞声、一片混乱的骚动！
“闭嘴！都他妈给老子闭嘴！双手抱头！谁动打死谁！” 一声粗暴、带浓重东南亚口音的英语吼声响起来，充满暴戾之气！
劫机！
陈凡“唰”地睁开眼，神识瞬间聚焦到经济舱后部。
只见原本坐后排的四名“空乘”——两男两女——这会儿已经撕下了伪装！他们眼神凶狠凌厉，动作矫健得不像普通空服人员，手里赫然握着装了消音器的手枪和寒光闪闪的匕首！地上，一个穿便装、试图反抗的男子（应该是藏在乘客里的空警）倒在血泊里，胸口插着匕首，刚才的惨叫就是他发出的！真正的空乘和乘客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场景吓得魂飞魄散，瑟瑟发抖地缩在座位上，不敢动。
几乎同时，坐经济舱前排的那三个东南亚邪修，也猛地站起来！他们一把扯开身上的休闲夹克，露出绑在腰上、用透明胶带缠着的块状塑性炸药！同时，每人手里都多了把黑沉沉的手枪！动作整齐划一，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
“所有人！听好了！双手放头顶！坐原位！谁敢乱动，按下按钮，大家一起上天！” 为首那个三角眼、脸颊有狰狞刀疤的男的，用生硬但充满杀气的汉语吼道，他一手举着枪，另一只手的手指，就放在一个连着炸药的简易引爆器按钮上！他的眼神像野兽般残忍地扫过惊恐万状的乘客，带着一种视人命如草芥的冷漠。
七名劫匪！前后夹击！彻底控制了空间相对窄、乘客密集的经济舱！他们手上有枪，更有能把整架飞机炸成碎片的烈性炸药！这是在万米高空！一旦爆炸，绝对没活路！绝望的气氛像瘟疫一样迅速蔓延！
头等舱和商务舱的乘客也听到了后面的动静，恐慌开始像涟漪一样扩散。有乘客想站起来看，被空乘颤抖着劝住。头等舱的空姐脸色惨白，试图用内部电话联系驾驶舱，但听筒里只有忙音，显然通讯系统已被劫匪破坏或控制了。
“他娘的！真碰上硬茬子了！” 陈凡斜前方那对老夫妇里的“老先生”忍不住低声骂了句，原本慈祥的脸瞬间变得冷峻，腰杆挺直，眼神锐利如刀，周身一股凝练的气息微微荡漾开，哪还有半点老态龙钟的样子。“老太太”也放下了茶杯，双手看似随意放膝盖上，但指关节已经微微发白，一股不弱于老者的内劲在悄悄凝聚。
陈凡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劫机？目标是什么？单纯的恐怖袭击？还是为了要钱？或者……有更具体的目标？他的神识像最精细的扫描仪，再次仔细扫过那七名劫匪，尤其是那三个气息邪异的东南亚人。
很快，他发现了不对劲。
那个三角眼劫匪头目，阴冷的目光好几次、极其隐蔽地扫过头等舱……他的目光，不是扫向那对看着有身份的老夫妇，也不是扫向其他几位衣着光鲜、像富商或名流的乘客，而是……精准地、带着确认意味地，扫向了坐在陈凡右前方1c位置，那个一直戴鸭舌帽和口罩、想降低存在感的年轻女子！
这会儿，那女子好像吓坏了，身体缩在座椅里，微微发抖，把脸埋得更低。但陈凡的神识却清晰地感知到，她的心跳频率……平稳得反常！远远低于正常人遇到恐怖事件时应有的剧烈搏动！而且，她体内那股特殊的、蕴含生机的能量波动，这会儿正以一种极其隐秘的方式缓缓流转，像在……准备着什么？
“针对性的绑架？”陈凡心里瞬间明白了。这场看着突如其来的劫机，恐怕是场精心策划、目标明确的行动！这个看着普通的年轻女子，身上恐怕藏着不小的秘密。那三个东南亚邪修，很可能就是被雇来干这活的爪牙。
就在这时，三角眼劫匪好像终于确认了目标，对身旁两个持枪同伙使了个眼色。三人不再管经济舱的混乱，推开挡路的、惊慌失措的商务舱乘客，径直朝头等舱走来！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头等舱里显得特别刺耳。他们的目标明确——直指1c座的鸭舌帽女子！
“你！站起来！跟我们走！” 三角眼用枪口直接指着那女子，用生硬的汉语厉声命令道，眼神凶狠，不容商量。
女子身体剧烈一颤，像受惊的小鹿，被迫抬起头，露出一双清澈如水、但此刻盈满了“恐惧”泪水的大眼睛，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你……你们要干什么？我……我没有钱……”
“少他妈装蒜！再不动，老子一枪崩了你！” 旁边一个满脸横肉的劫匪不耐烦地吼道，伸出粗壮的手臂就要去抓她的胳膊。
头等舱的其他乘客吓得魂都没了，有人甚至发出压抑的呜咽声，纷纷低下头，不敢跟劫匪对视。那对老夫妇眼神再次飞快交流，老者手指微动，像要出手拦截，但看到劫匪手里紧握的枪和那个要命的引爆器，又硬生生忍住了，投鼠忌器，不敢拿全家人的命冒险。
眼看那女子的胳膊就要被劫匪抓住，一场针对特定目标的绑架好像就要在万米高空的密闭空间里得逞。
突然！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子弹不是来自劫匪！而是从……驾驶舱方向射出的！一道精准的点射！
“噗嗤！”
子弹瞬间打穿了三角眼劫匪持枪的右手手腕！
“啊——！” 三角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手枪“哐当”一声掉在柔软的地毯上。他捂住鲜血淋漓的手腕，脸上充满痛苦和不敢相信的震惊！
所有乘客，包括劫匪，都惊愕地望向驾驶舱方向！
只见驾驶舱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条缝，原本该专心开飞机的“机长”和“副机长”，这会儿竟然一人握着一把造型精良、装了消音器的手枪，眼神冷静、锐利，动作专业又迅捷，浑身散发着一股训练有素的肃杀之气！哪还有半点民航飞行员的温和样？！
“国际刑警！放下武器！你们已经被控制了！” 那个戴机长肩章、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用流利而威严的英语喝道，枪口稳稳指着剩下的劫匪！
局势瞬间发生惊天逆转！
经济舱里那三个控制着炸药的东南亚邪修脸色大变！他们显然没料到，最关键的一环——驾驶舱，竟然早被警方渗透了！计划出了要命的纰漏！
“动手！跟他们拼了！完成目标！” 手腕受伤的三角眼劫匪忍住剧痛，面目狰狞地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他知道，任务失败，回去也是死，不如拉上所有人垫背！
经济舱那三个邪修眼里同时闪过一抹疯狂和决绝！他们放在引爆器按钮上的手指，毫不犹豫地就要用力按下去！
千钧一发！生死一线！
整个飞机上近三百名乘客和机组人员的命，都拴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国际刑警和那对老夫妇就算身手再好，也根本来不及阻止三个不同位置的亡命徒同时引爆炸药！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
一直安静坐在窗边，像置身事外的陈凡，几不可闻地轻轻叹了口气。
“真是……吵死了。”
他看似随意地抬起右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