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静萱父母即将到访的消息,像一颗深水炸弹,在林浩平静(自以为)的生活中轰然引爆,其威力远超任何版本更新或线上bUG。挂断电话后的整个周末,他都处于一种高度紧张、坐立不安的状态,社恐症状呈指数级爆发。
“浩哥,你真的不用这么紧张啦!”陈静萱第N次试图安抚像困兽一样在客厅里踱步的林浩,“我爸妈又不是老虎,不会吃人的。”
“我知道……但是……”林浩深吸一口气,感觉心跳还是快得不受控制。他停下脚步,目光扫过这个小小的出租屋,平时觉得温馨自在的小窝,此刻在他眼里处处是破绽,“卫生,对,卫生一定要搞好!”
他说干就干,立刻冲向卫生间,拿出水桶、抹布和拖把,开始了有史以来最彻底的大扫除。他跪在地上,用抹布一点点擦拭地板缝隙的灰尘,连电视柜背后、沙发底下这些常年被忽略的卫生死角都不放过,其认真程度堪比精密仪器检修。
陈静萱看着他那副如临大敌、恨不得把房子拆了重洗一遍的样子,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她也拿起一块抹布,帮忙擦拭茶几和窗台。
“浩哥,这里我已经擦过啦!”
“角落还有一点灰。”
“浩哥,这个摆件不用天天擦啦……”
“摆件缝隙容易积灰。”
林浩完全进入了某种偏执的清洁状态,仿佛只要把房子打扫得一尘不染,就能在岳父母面前增加一点印象分。
打扫完卫生,林浩的焦虑又转移到了个人形象上。他站在衣柜前,看着里面清一色的纯色t恤、格子衬衫和牛仔裤,眉头拧成了疙瘩。
“静萱,你觉得……我是不是应该去买两身正式一点的衣服?比如……衬衫,西裤?”他犹豫着问,脑海里浮现出沙龙里那些精英人士的穿着。
陈静萱走过来,看了看他的衣柜,又看了看他清瘦的身材和略带局促的表情,噗嗤一笑:“浩哥,你穿这样就很好啊!干净清爽!而且你穿衬衫西裤反而不自在啦,到时候扭扭捏捏的,更奇怪。就穿你平时觉得最舒服的衣服,表现得自然一点最重要!”
“可是……”林浩还是觉得不妥。
“没有可是啦!”陈静萱斩钉截铁,“相信我,自然的浩哥最帅!”
好不容易在衣着上被说服,林浩的注意力又落在了客厅的地铺上。每天晚上,他就是在客厅这块空地上打地铺,而陈静萱睡在卧室的床上。这要是让陈父母看到……
“这个地铺……得收起来。”林浩语气坚定,“不能让你爸妈知道我一直睡地铺。”这关乎到一个男人的尊严(他自己认为的),以及会不会让长辈觉得他亏待了他们的宝贝女儿。
“啊?那浩哥你晚上睡哪里?”陈静萱眨眨眼。
“我……我睡沙发。”林浩指了指那个不算宽大的布艺沙发。
“沙发那么短,你睡不舒服的啦!”
“没关系,就几天,忍一忍就过去了。”林浩在这点上异常坚持。
于是,在地铺问题上,两人达成了“白天收起,晚上林浩睡沙发”的临时协议。
就在林浩忙着把地铺的被褥卷起来塞进衣柜顶层时,他的手机响了,是战队微信群“巅峰五人组”的消息。
阿杰:「@凌霄 @破军 兄弟们,新版本那个冷门坦边好像有说法啊!我刚看攻略……」
王皓:「确实,出装变了,前期战斗力强了不少。」
刘倩:「感觉又可以拿出来混分了!」
若是平时,林浩肯定会参与讨论,但此刻他完全没心情,只是匆匆扫了一眼,没回复。
过了一会儿,阿杰又单独@了他。
阿杰:「@凌霄 浩哥,在忙啥呢?今天都没见你冒泡。晚上还五排不?」
林浩叹了口气,暂时放下手里的活,回复道:「最近有点事,可能没什么时间游戏了。」
阿杰:「啊?啥事啊?项目很忙吗?」
王皓:「需要帮忙吗浩哥?」
面对队友的关心,林浩正犹豫着怎么回答,陈静萱却拿着手机,手指飞快地打字。
很快,群里弹出了陈静萱(军)的消息。
军:「@全体成员 姐妹们!紧急情况!我爸妈过几天要过来视察!浩哥现在紧张得快要原地爆炸了!正在家里进行魔鬼式大扫除![哭笑不得][哭笑不得]」
这条消息像在鱼塘里扔了颗炸弹,群里瞬间沸腾了。
阿杰:「卧槽!!!见家长?!这么刺激的吗!」
王皓:「浩哥挺住!这是终极boSS战啊!」
刘倩:「哇!萱萱爸妈要来了?浩哥加油!需要场外支援吗?」
阿杰:「哈哈哈哈魔鬼式大扫除!画面感来了!浩哥,需要保洁阿姨联系方式吗?我小姨开家政公司的!」
王皓:「浩哥,心态放平!就当打一场不能重开的巅峰赛!」
队友们的插科打诨让林浩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点,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多的“关心”。
突然,他的微信收到了夏诗涵的私聊。
「听说静萱父母要来访?」
林浩头皮一麻,硬着头皮回复:「嗯。」
「地址发我一下。」
林浩:「?」
夏诗涵:「初次见面,礼节上应该准备一些伴手礼。我让人送一些过来,算是聊表心意,你不用管了。」
林浩看着这条消息,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夏诗涵送的“伴手礼”?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是那种他见都没见过、贵得离谱的东西!这要是让他那对来自台湾的、可能比较朴实的父母看到,会怎么想?肯定会觉得他生活浮夸、不踏实!
他赶紧回复:「不用了!真的不用!太破费了!而且……不太合适。」
夏诗涵:「没什么不合适的,一点心意。」
林浩:「真的不用!谢谢你的好意!我们自己能处理好!」
他几乎是带着恳求的语气拒绝了,背后惊出一身冷汗。好不容易才让夏诗涵放弃了直接资源碾压的策略,这要是再来一波“礼品轰炸”,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刚应付完夏诗涵,手机又响了,这次是赵晓薇。
「林浩,听静萱说她父母要过来?」她的消息总是温和而适时。
林浩:「……嗯。」(怎么大家都知道了?!)
赵晓薇:「别太紧张。长辈过来,主要是看看女儿过得好不好。你只要表现出对静萱好,为人踏实可靠,他们就会放心的。」
她的话像一阵清风,让人安心不少。
林浩:「谢谢,我尽量。」
赵晓薇:「如果……嗯,我是说如果,需要了解一些台湾长辈的喜好或者聊天注意事项,我或许可以帮你问问朋友。」她补充道,「我有个大学同学是台北人。」
林浩心中一动,这倒是很实用的帮助:「好的,如果有需要,我再请教你,谢谢。」
赵晓薇:「不客气,加油。」
放下手机,林浩感觉像打了一场仗。来自各方的“关怀”让他应接不暇,同时也更加真切地感受到这件事的“重要性”和“公开性”。
接下来的几天,林浩陷入了某种魔怔的状态。
他拉着陈静萱去超市大采购,囤积了各种水果、零食、饮料,把冰箱塞得满满当当,仿佛要应对一场漫长的围城。
他反复练习见面时的问候语:“叔叔好,阿姨好”,对着镜子调整表情,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既礼貌又不至于太僵硬。
他偷偷在网上搜索“第一次见女朋友父母注意事项”、“和台湾长辈聊天技巧”,甚至还看起了两岸文化差异的段子,试图找到共同话题。
他把自己工作上的项目报告、获得的奖励证书(虽然不多)都整理出来,放在一个文件夹里,仿佛随时准备接受领导的业绩考核。
就连打游戏的时候都心不在焉,操作频频失误,脑子里想的都是“万一叔叔问起未来五年规划该怎么回答?”
陈静萱看着他从一个冷静沉稳的技术宅,变成一个焦虑过度、准备过度的“准女婿预备役”,又是无奈又是感动。她知道,他所有的紧张和努力,都是因为在乎她,在乎他们的未来。
“浩哥,”晚上,她看着在沙发上辗转反侧、明显睡不踏实的林浩,轻声说,“真的不用这样的。你做你自己就好了。我喜欢的就是现在的你啊。”
林浩在黑暗中“嗯”了一声,没有说话。他知道陈静萱的意思,但他无法不紧张。这是他人生中前所未有的一场“大考”,考卷的另一端,是他心爱女孩的幸福。
社恐的噩梦,在陈父母正式抵达之前,已经提前上演。而林浩,这个习惯了在代码和游戏世界里寻找秩序和成就感的男人,正被迫走出他的舒适区,笨拙而又认真地,准备迎接他人生中最重要的“面试”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