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音指尖慵懒地敲击着贵妃榻的雕花扶手，那双含笑的眼此刻却蒙上了一层审视的寒霜，她微微倾身，红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冥绡，你可曾……真正认清了自己的身份？”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淬了冰的凉意，“在说出方才那些话之前，可有想过，万一本宫……当真恼了，你该当如何自处？嗯？”
冥绡并未退缩，反而迎上她审视的目光，“公主不会生我的气。”
他语气笃定，甚至带着点恃宠而骄的意味，“若真恼了，又岂会纵容我此刻……还伏在您的膝前？”
冥绡微微侧头，脸颊甚至轻轻蹭了蹭她裙摆柔软的布料，姿态亲昵得近乎僭越。
“呵，”虞音轻嗤一声，指尖挑起他散落的一缕墨发缠绕把玩，“你倒是有恃无恐。就不怕本宫的心，比那六月的天还要阴晴难测？上一刻风和日丽，下一刻……便是雷霆风暴？”
“不怕。”冥绡抬眸，眼底深处是一片近乎疯狂的坦荡，“大不了……便是一死。反正这条命，本就是公主从阎罗殿前抢回来的，公主若想收回，随时拿去便是。”
“那倒也是。”虞音似是被他这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论调取悦了，缠绕发丝的力道松了些，“所以本宫今日心情尚可，允你继续说这些……大逆不道之言，说说看，你这双眼睛，究竟在本宫身上看到了几分相似？”
“公主和我一样。都没有母亲的托举。”冥绡他一字一句，清晰而冰冷，“我的弟弟，有他生母许娘子呕心沥血铺路搭桥；公主的妹妹，有雀妃娘娘殚精竭虑扫清障碍。唯有我们……”
他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是那无根浮萍，只能靠自己在这荆棘丛中，徒手开出一条血路。”
“可本宫有父皇。”虞音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指尖却无意识地收紧，“父皇疼我，爱我。”
“陛下自然疼爱公主。”冥绡毫不避讳地直视她，“可陛下膝下，尚有四位龙章凤姿的皇子，父爱如山，却也如雨露，需泽被四方，但母爱不同……若一位母亲真正爱她的骨肉，她会倾其所有，只为替孩子荡平前路，谋一个万世无忧！公主，您心里比谁都清楚，这其中的差别。”
“你倒是敢说。”虞音眸光一凛，“妄议圣心，揣度父皇与本宫的父女之情……冥绡，你可知这是灭族的死罪？”
“公主心中自有一杆秤。”冥绡毫无惧色，甚至微微向前凑近，“若公主真觉得我满口胡言，方才便不会容我……如此顺顺利利。”
“况且，公主的妹妹与我那好弟弟，何其相似？表面一副冰清玉洁、温良恭俭的模样，背地里……心肠比那蛇蝎还要毒上三分！他们惯会使些见不得光的腌臜手段，千方百计要将你我……置于死地！”冥绡道。
“哦？”虞音挑眉，指尖划过他紧绷的下颌线，带着审视，“本宫的好妹妹，可是你名正言顺的准未婚妻，你这般诋毁她，就不怕她知晓后……恼了你？”
“她恨不得我立刻暴毙身亡！”冥绡眼里闪过一抹杀气，“岂会如公主这般……肯给我一条生路？”
他话锋一转，“而据我所察，她与她那位慈爱的母妃雀娘娘……对公主您，亦是同此心肠！外界那些污蔑公主荒淫无道、暴戾成性的流言蜚语，十之八九，便是出自这对母女之手！公主难道……就真的一点也不气？真的一点也不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放肆！”虞音猛地一掌拍在扶手上，发出沉闷巨响！
那群天堂鸟伶官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匍匐在地，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
冥绡却不仅未被这雷霆之怒惊退，反而顺势俯下身，温热的手掌极其自然地覆上她因怒意而微绷的小腿，力道适中地揉捏起来，声音低沉如同耳语：
“公主息怒，可公主心中……当真没有一丝疑虑么？你我二人，三番五次遭逢意外，桩桩件件皆指向鸟族，时机巧合得如同精心编排的戏码。若说这其中没有雀妃娘娘在背后操控……公主您自己，信么？”
“呵……”虞音道，“本宫倒是不知，自己的心思竟被你揣摩得如此透彻！谁不赞雀妃对本宫视如己出，比对她的亲生娇娇还要好上三分？”
“视如己出？”冥绡低笑一声，话语却字字诛心，“个中滋味，是甜是苦，是真心还是砒霜……唯有公主您这位女儿，自己才最清楚吧？”
他抬起眼，目光灼灼“在这妖界，伪装……可是深入骨髓的本能，兴许……”
冥绡刻意拉长了语调，“公主您那世人皆知的残暴荒淫，也不过是……一张精心织就的护身面具？”
虞音看了他很久。
冥绡却极其轻佻又大胆地……抛了个风情万种的媚眼。
虞音一愣，随即像是被戳中了什么隐秘的笑点，“都愣着做什么？继续跳啊！本宫……此刻心情甚好！”
她不再理会那群如蒙大赦、慌忙起身的伶官，转而伸出手。
一把将半跪在地的冥绡拉了起来。
“和聪明人说话，”虞音侧过身，染着蔻丹的纤指轻轻抬起冥绡的下巴，迫使他与自己对视，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果然省心省力，不必白费口舌。”
她指尖的力道带着危险的温柔，缓缓摩挲着他光滑的下颌线，“本宫身边，从不养无用之妖，那外界对本宫的污言秽语……实在聒噪得很。你方才说得那般笃定，想必……已有解决之道了？”
她轻轻摩挲着冥绡的下巴，“要是这点事情都解决不了，本宫养你有什么用呢？”
“若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妥帖……本宫养你，又有何用？”她凑得更近，红唇几乎贴着他的耳廓，“要知道啊……这世间，好的皮相……可不止你冥绡一人拥有。想跪在本宫裙下摇尾乞怜的雄性，从这里……能一直排到东海的尽头呢。”
“公主放心。”冥绡声音低沉“此事，定为您办得……漂漂亮亮，滴水不漏。”
虞音红唇满意地向上弯起一个诱人的弧度。
正合她意。
她总不能永远顶着这“残暴荒淫”的污名行走于世
总要洗白的。
而冥绡……这个被系统选中的攻略目标，身上必定藏着连她都不知道的、足以搅动风云的……真正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