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晚上八点的会议室里，灯光亮得有些刺眼。会议接近尾声，张启元抬手敲了敲桌面：“就按这个方案执行，多配些无人机，先重点侦查沿海地带，等确认搜索目标的具体位置后，再派人实地探查。”他顿了顿，补充道，“明天中午前完成部队整编，参谋部留守岛上。散会。”
众人正要起身，瓦列里忽然开口：“我附议。岛上防务，我想让副官留下协助——他在顿巴斯待过两年，有实战经验，靠得住。”
张启元挑眉：“这位副官是？”
话音刚落，后排一个军官举起了手。他看着不到三十岁，脸上一道浅疤从眉骨延伸到颧骨，一身全地形迷彩服衬得身形格外挺拔。
张启元示意他说话。
“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普希金，少校，29岁。”他声音洪亮，带着点金属质感。
“上过前线？”张启元追问。
“是，指挥官。”亚历山大腰板挺得更直，“多次指挥过围剿雇佣兵的行动，高强度阵地战也经历过几次，还负责过一段时间的后勤调度。”
张启元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了两下，点头道：“行，那就由你负责留守基地，亚历山大少校。”
“是！”
“散随着话音，众人陆续走出会议室，走廊里很快响起脚步声和低声交谈，只有墙上的挂钟还在不紧不慢地走着，指向深夜。
下午一点，港口的风带着咸腥味扑面而来。张启元带着周警卫赶到时，整编好的部队已经在码头排开，正陆续登船。人声、金属碰撞声、发动机轰鸣声搅在一块儿，闹哄哄地滚向海面。
“哎哎，装甲车慢点！前面那辆‘虎-m’还没停稳呢，别蹭掉漆！”一个大毛士官扯着嗓子喊，手里的指挥旗挥得飞快。
“挤什么挤？背包带子都给你拽歪了！”队伍里传来兔子侦察兵的声音，紧跟着是大毛士兵的回应：“急着占个靠窗的铺位不行？晚了就得睡过道！”
“二队的‘台风-VdV’听着！往c区甲板开，那边有固定桩！”调度员的吼声盖过引擎声，“别往b区凑，那儿堆着弹药箱！”
车顶上传来几声笑骂，有人拍着无人机箱子喊：“抓稳了！待会儿起锚晃得厉害，掉海里可没人捞你！”另一个声音回：“放心，早上刚给螺丝上了胶，比你抓枪还牢！”
“终端响了没？宿舍分配表又发了一遍，大毛睡左舱，咱们睡右舱，中间是公共区！”
“看见了看见了，跟食堂似的，还标着中俄文呢！”
正这时，几个穿海警迷彩的士兵快步走过来，为首的敬了个礼：“指挥官，李舰长让我们来接您，几位指挥员已经在指挥室等着了。”
张启元回头望了眼登船的队伍——有人正扛着迫击炮管往舱里钻，有人蹲在甲板上检查反坦克导弹的保险，闹忙里透着股利落劲儿。他点点头：“行，带路吧。”
周警卫紧随其后，身后的喧闹声渐渐被舱门隔绝，只剩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一声叠着一声。
部队登船的喧闹渐渐平息，最后一道舱门“哐当”合上，隔绝了码头的风。在士兵的指引下，张启元一行人穿过狭长的通道，很快抵达舰桥。
李行知正对着终端皱眉，瓦列里和王子墨围在一旁，屏幕上是士兵们对宿舍分配的反馈信息。见张启元进来，王子墨先迎了上来：“指挥官来了。技术组正在调试通讯和导航设备，刚才试了下，和岛上的信号连接还算稳定。”他朝旁边努努嘴，几个穿深蓝色工作服的士兵正蹲在控制台前，手里的仪器闪着绿光。
张启元走到舷窗边，望着灰蒙蒙的海面：“继续忙。对了，系统提供的卫星数据只覆盖岛上，外面的海域和陆地一概没有，不知道多久能到岸边。”
赤星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吓了他一跳：【没办法，你的权限就这么多，能让你看全岛地图已经算优待了。】
“能不能别突然出声？”张启元心里嘀咕，又问，“现在剧情走到哪一步了？”
【查了下时间线，距离灯塔那帮人探索星际飞船，大概还有几天。】
他眼睛一亮：“那给个方向？陆地在哪个方位？”
【往西走。】赤星答得干脆，【剧情里的主要人物基本都在那边活动。】
张启元转过身，看向李行知几人：“听见了吧？往西走。”
三人点头应下。他摆摆手：“专业的事你们盯着，我不插手。设备调试得差不多就出发，不用等我。”
李行知立刻道：“明白，导航设成西向航线，通讯频道保持和岛上的联络，随时汇报进度。”
瓦列里补充：“让了望哨上顶层甲板，虽然有雷达，但肉眼也得盯着——谁知道这海域有没有没标过的暗礁。”
张启元没再说话，重新靠回舷窗。外面的海水正随着船身轻微晃动，远处的岛屿轮廓渐渐模糊，而西边的海平面上，云层低低地压着，像藏着无数未知的褶皱。
原世界里，警局的白炽灯亮得刺眼。张父张母扶着解剖室的门框，望着白布下那具熟悉又陌生的躯体，眼泪砸在地板上，溅出细小的水花，几乎要晕厥过去。
门外，张启元的警察朋友赵文背靠着墙，指节捏得发白。手机屏幕还停留在聊天界面，他盯着那两条带着血色的“救命”消息，后面跟着自己发的十几条追问，全都石沉大海。不久前，前台接到的报警电话还在耳边回响——
一个女孩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夹杂着抽泣：“警察同志……我在酒吧喝多了，醒来就在陌生人家的沙发上……地上躺着个年轻男生，浑身是血，已经没气了……你们快来……”
警方赶到那间公寓时，现场早已凝固成绝望的模样。调查后才拼凑出真相：女孩醉酒后，被张启元的邻居老王——那个平时总笑眯眯打招呼的男人，不怀好意地拖回了家正要进家门。恰巧撞上扔完垃圾回来的张启元，他见女孩状态明显不对劲，老王神色慌张启元，立刻觉出不对，上前就要拦。
没等他开口，老王突然抽出藏在身后的刀，朝着他猛刺过去。剧痛炸开的瞬间，张启元凭着最后一丝清明，借着肾上腺素的冲劲踹倒了老王。倒下的刹那，他几乎是本能地将昏迷的女孩拽进怀里，拼尽全力拖回了自己的出租屋——那是他能想到的、离得最近的安全地方。
只是刚把女孩带回家放到沙发上，他就再也撑不住了。血顺着指缝往地上淌，用最后的力气。在微信上发了两个救命！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声闷哼，陷入了昏迷。等救护车赶到时，这个总爱笑着说“警察朋友罩我”的年轻人，已经因失血过多，永远闭上了眼睛。
那个被赤星说“没用”的U盘里，藏着的哪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里面存着张启元整个高中的光——课间趴在课桌上画的漫画，和哥们儿翻墙去网吧的聊天记录，运动会上冲过终点线时被抓拍的傻样，全是些冒着傻气的开心事。
更重要的，是一个文件夹，命名就叫“学姐”。点开全是同一个女孩的照片：15岁时扎着马尾，在开学典礼上作为新生代表发言；18岁穿着校服，在高考倒计时牌前比耶；23岁穿着学士服，站在大学图书馆前笑靥如花……从青涩到亭亭玉立，每一张都偷偷在女孩朋友圈下载的。
那是他暗恋了八年的高中学姐，从第一次在走廊里撞见她抱着作业本走过，心跳就没安分过。他总想着，等自己再优秀点，一定要把藏了多年的话讲出来。
可现在，U盘没跟着过来，那些照片和心事也没了踪迹。有些话，终究是再也没机会说出口了。
夏栀正和闺蜜在KtV里笑着聊天，手里的果酒刚抿了一口，手机就响了。她接起电话，声音带着点轻快：“小雨啊，这是咋了，哭成这样？”
电话那头的抽泣声越来越急，断断续续的话语里，“张启元”三个字格外清晰，后面跟着的“没了”像块石头，重重砸在她心上。
她举着酒杯的手猛地一颤，杯子“哐当”掉在地上，玻璃碎片溅得到处都是，酒液在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是那个高一学弟？
高中时，他们总在教学楼的楼梯间遇见。她读高二，抱着书本下楼时，常撞见他背着书包往上跑——个子还没完全长开，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每次都慌慌张张停下，低着头小声喊“学姐好”，脖颈处的皮肤透着红。后来她毕业，每年春节回老家的烟火晚会，总能在人群里瞥见他的身影，个子蹿高了不少，站在远处望着天空，可那道目光，总像是越过喧闹人群，轻轻落在她身上。
“栀栀？你脸色好差，没事吧？”闺蜜赶紧扶住她。
夏栀摇摇头，眼泪却没忍住落下来。楼梯间那句怯生生的“学姐好”，烟火下那个默默望着的身影，突然就成了再也续不上的片段。原来有些藏在时光里的遇见，转身就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