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押解着被捆成一串的幸存者往直升机走去,每个人脸上都覆着一层寒霜——战友的血还热着,那具装在裹尸袋里的遗体就躺在不远处,拉链咬合的声音像钝刀割着心,愤怒像岩浆在胸腔里翻滚。
直升机的引擎重新轰鸣起来,旋翼卷起的风里都带着血腥味。
指挥室里,鲍里斯死死攥着拳头,指节泛白到几乎要断裂。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压下将多吉林撕碎的冲动,手指颤抖着在终端上点开了张启元的通讯界面。
“嘟…嘟…”
不过两秒,电话被接起,张启元略显不耐烦的声音传了过来:“鲍里斯?有话快说,我这儿积压的文件堆成山了。”
鲍里斯咬了咬牙,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戾气:“c1区搜索区,找到一批幸存者。但他们袭击了我的人——一死一伤。”
张启元握着圆珠笔的手猛地发力,笔杆“咔”一声被掰成两段,蓝黑色的油墨溅得满手都是。他盯着桌面上晕开的墨渍,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给我往死里审!谁开的枪?为什么动我的人?一点细节都别放过!”
顿了顿,他想起什么似的,语气更厉:“我上次调拨的那批吐真剂,你那儿还有吧?给我用上——我要听最真的话。”
电话那头的鲍里斯沉声应道:“明白,指挥官。”
挂断通讯,张启元将断笔狠狠摔在桌上,指腹蹭过掌心的油墨,眼底翻涌着不加掩饰的戾气。
文件散落一地,却没人敢上前收拾,整个办公室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
王子墨推门进来时,正撞见张启元摔笔的模样。他手里捏着份文件,脸上没什么波澜——刚才的事,早就有人向他通传过了。
“不过是牺牲了一个士兵。”他将文件放在桌上,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天气,“看来这是你头回经历部下伤亡。带兵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习惯不了,就别坐在这个位置上。”
张启元猛地抬头,眼里的火还没褪尽。
王子墨却没看他,径直走到地图前:“别被情绪冲昏头。你是指挥官,不是街头斗殴的混混。冷静下来,处理后续——审讯、安抚、防务调整,哪样不要你盯着?”他顿了顿,指尖在标注着c1区的位置敲了敲,“我失去过的兵,能从这儿排到港口。(夸张,实际上就只有几个人而已,打打海盗!还有贩面粉武装。)愤怒解决不了问题,能解决问题的只有你现在该做的事。”
办公室里的空气渐渐沉下来,张启元捏着断笔的手慢慢松开,指缝间还沾着蓝黑的油墨。
“指挥官,当务之急是复盘经过、查清缘由,总结教训。”王子墨指尖在文件边缘敲了敲,语气依旧平稳。
张启元深吸一口气,将断笔扔进废纸篓,墨渍在白纸上洇开一小片痕迹。“你说得对。”他扯了扯衣领,压下喉头的躁意,“走,去指挥室。我要亲眼看着他们审那个凶手。”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走廊里的灯光在地面投下狭长的影子。张启元的脚步比平时快了半拍,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急促的声响,而王子墨始终保持着匀速,仿佛每一步都踏在该有的节奏上——指挥室的屏幕亮着,远程审讯的画面已经准备就绪,只等他们落座。
两个小时后,被包扎得像木乃伊似的多吉林,被押进了审讯室。他浑身上下缠满绷带,瘫坐在轮椅上,手腕和脚踝处还缠着粗砺的束缚带。
审讯由伊万主导,他坐在对面的金属椅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敲着桌面。见多吉林被固定好,他抬眼给旁边的士兵递了个眼色。
那士兵立刻拎着针管上前,透明的液体在管内轻轻晃动。
“不!你们想干什么?!”多吉林猛地挣扎起来,绷带摩擦着伤口,疼得他倒抽冷气,声音里满是惊恐。
伊万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冰冷的笑:“别紧张,只是一针吐真剂。”他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像淬了毒的冰锥,“好好回答问题,省得遭罪。”
话音未落,士兵已攥住多吉林的胳膊,针头毫不留情地扎进他的静脉,将药液缓缓推注进去。起初几秒没什么动静,多吉林还在喘着粗气挣扎,可不到半分钟,他的眼神忽然开始发直,瞳孔微微放大,像是蒙上了一层白雾。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着,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嗬嗬声,原本紧绷的身体慢慢瘫软下来,只有手指还在无意识地抠着轮椅扶手。
“感觉怎么样?”伊万的声音像敲在冰面上,清晰又冷硬。
多吉林张了张嘴,似乎想咬着牙不说,可舌尖像打了结,那些被刻意压在心底的话,正顺着药物撕开的裂缝往外涌,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水……我要水……”先是些混乱的呓语,随即眼神骤然聚焦,却又带着种诡异的空洞,仿佛身体里的灵魂被抽走了一半。
“为什么要开枪?”伊万身体微微前倾,指尖在桌面上叩出轻响,目光死死锁着多吉林涣散的瞳孔。
药物已彻底生效,多吉林的嘴唇哆嗦着,那些藏在最阴暗处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声音又哑又涩:“没什么……就是看上他们的装备了……还有……他们身上的肉……”
他喉结动了动,像是在吞咽口水,眼神里闪过一丝贪婪的光,却又空洞得吓人:“拖走……能吃很久……可惜……没想到你们身手那么快……三个……躲开了……”
最后几个字说得含混不清,他忽然咧开嘴,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像是在惋惜那没能得手的“食物”,又像是在嘲笑自己的失败。
审讯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连旁边记录的士兵都停了笔,指尖微微发颤。伊万的脸色沉得像要滴出水来,指节在桌面上捏出了白痕。
“你们这伙人,是不是都吃过人?”伊万的声音冷得像冰,每个字都像淬了刃。
多吉林的眼皮耷拉着,药物让他的思维成了条不设防的河,所有污秽都顺着水流淌出来:“是……一个月前……碰上个幸存者小队……我们把他们……全做成肉干了……吃了好一阵子……”
“畜生!”旁边记录的士兵忍不住低骂一声,钢笔“啪”地砸在桌上。
多吉林却像是没听见,只是机械地摇了摇头,嘴角挂着层诡异的白沫:“没办法……末日里……想活着……就得狠点……不然……饿死的就是我们……”他说着,忽然抬起头,空洞的眼睛望着天花板,像是在对空气辩解,“大家都一样……为了活……什么都做得出来……”
审讯室里静得可怕,只有多吉林含混的呓语在回荡。伊万攥紧拳头,指缝里渗出血丝——他见过末世的残酷,却没见过这样把同类当食粮的坦然,仿佛那不是人命,只是堆能填饱肚子的柴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