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金属门再次无声地滑开，冷月去而复返。她手中拿着一个轻薄如纸的透明平板设备，屏幕亮着，上面流动着一些难以理解的复杂数据和能量图谱。她的目光依旧冰冷，直接落在凌一凡身上，仿佛苏小婉并不存在，或者只是一个无需在意的背景板。
“时间到。”她的声音打破安全屋内短暂的、充斥着复杂情绪的氛围，“进行情况简报。”
她走到房间中央，将手中的平板设备轻轻一划，一道清晰的全息影像瞬间投射到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影像呈现出的正是“心语”咨询室及其周边区域的3d结构模型，但上面覆盖着一层不断流动、变幻的暗紫色与污绿色能量云图，正是凌一凡之前感知到的可怕景象，此刻被以更直观、更科技化的方式呈现出来。
苏小婉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那隐藏在温馨表象下的恐怖能量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又往凌一凡身边靠了靠。
“目标：‘蚀暗’级异常能量聚合体，暂代号‘梦魇’。”冷月的声音如同冰冷的解说词，毫无感情地响起，“其核心为高密度混乱精神能量，具备高度伪装性、吞噬性及成长性。目前已确认其具备以下特性及威胁等级：”
她的手指在平板上一划，全息影像旁立刻罗列出条目：
“一、能量操控： 精通构建大规模精神诱导场（如‘心语’内部的能量茧房）、能量触须实体化攻击、以及高强度能量吸取。其吸取效率极高，可快速转化生命能量壮大自身。” “二、精神侵蚀：擅长利用负面情绪及心理弱点进行渗透和操控，具备深度催眠及制造逼真幻觉能力。其核心签名带有强烈‘绝望’与‘饥渴’特质，对心智不坚者具备极强污染性。” “三、环境融合与伪装：极其擅长利用现实环境进行隐藏和增幅（如利用心理咨询室的布置和香氛）。其核心位置可移动，难以被常规手段锁定。” “四、初步智慧与反制意识：已观测到其具备设置能量诱饵、干扰追踪、以及针对性地进行精神压制和反击的行为。危险等级：高。具备较高成长潜力和扩散风险。”
每念出一条，凌一凡的脸色就苍白一分。这些冷冰冰的评估条目，将他之前亲身经历的恐怖高度概括，更凸显出敌人的强大与棘手。
“基于以上评估，”冷月转向凌一凡，目光如手术刀般锐利，“你之前那种依靠本能和情绪爆发、毫无章法可言的能量运用方式，存活率为：接近于零。”
这话如同冰水泼头，让凌一凡瞬间清醒，却也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你的能力特质——高度混沌、强指向性、以及对‘梦魇’能量的一定相斥性——是唯一目前观测到的、能有效干扰其能量结构的手段。这是你存活至今，也是被列为‘合作者’而非‘清除对象’的唯一原因。”冷月的话语毫不留情，直接点明了凌一凡那坑爹能力的价值和其自身的渺小。
“但，特质不等于实力。粗糙的运用等于自杀，更会连累他人。”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苏小婉。
凌一凡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知道冷月说的是事实。面对艾琳（或者说“梦魇”），他之前的所有挣扎，确实都像是在孩童挥舞重锤，伤己多于伤人。
“因此，”冷月继续道，语气不容置疑，“在下一步行动前，你必须接受强制性特训。目标：在最短时间内，掌握最低限度的能量控制技巧，达到‘可预测、可控制、可持续’的战术运用标准，而非之前的‘不可控、高风险、一次性’的自杀式爆炸。”
特训？凌一凡愣了一下。他现在连集中精神都困难，身体虚得像被掏空的海绵，怎么特训？
“你的身体和精神状态确实处于崩溃边缘，”冷月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常规恢复手段来不及。我会动用组织资源，为你进行‘紧急能量输注’和‘精神稳定锚定’，但这只是让你达到可接受训的最低门槛。过程会有痛苦和风险，但这是唯一能快速形成战斗力的方法。”
她说完，根本不给凌一凡思考和选择的机会，直接看向苏小婉：“苏小姐，接下来的过程你不适宜旁观。隔壁有休息室，内有基础生活物资和监控屏幕，你可以看到外部情况。请。”
这是直接下逐客令了。苏小婉张了张嘴，看向凌一凡，眼中满是担忧。她看得出来，冷月所谓的“特训”和“紧急措施”绝非易事，甚至可能极其危险。
凌一凡感受到她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对她努力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虽然看起来比哭还难看）：“没事的，放心吧。总比……下次见面直接被拍死强。”他试图用玩笑缓解气氛，但声音里的虚弱却掩盖不住。
苏小婉咬了咬嘴唇，知道这不是自己任性的时候。她深深看了凌一凡一眼，低声道：“……小心点。”然后，在冷月毫无波澜的目光注视下，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安全屋，厚重的金属门在她身后缓缓关闭，将她隔绝在外。
房间里只剩下凌一凡和冷月。
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冰冷和压抑。
“躺回床上。”冷月命令道，同时从腰间的一个小巧金属盒里取出了两支装有不同颜色液体的注射器，一支莹蓝色，一支深紫色，液体在灯光下闪烁着不祥的光芒。
凌一凡依言躺下，看着那两支注射器，喉咙有些发干。
“莹蓝色为高纯度精神能量浓缩剂，能强行激活并补充你的能量池，但会带来极强的精神撕裂感和能量过载痛苦。深紫色为神经稳定剂和感知锐化剂，能帮助你维持意识清醒并更好地控制涌入的能量，但会放大你的痛苦感知，并可能引发幻觉。”冷月的解释简单直接，仿佛在介绍两种普通的工具，“同时注射，效果叠加。过程需保持绝对清醒，尝试引导能量，否则可能造成永久性神经损伤或能量回路崩毁。”
凌一凡听得头皮发麻，这哪里是治疗？这简直是酷刑！
但他没有退路。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来吧。”
冷月没有丝毫犹豫，动作快如闪电，两支注射器精准地同时刺入凌一凡颈侧的静脉！
“呃啊——！！！”
几乎在液体推入的瞬间，凌一凡的身体猛地弓起，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极其痛苦的嘶吼！
两种截然不同的极致感觉，如同两股狂暴的钢铁洪流，瞬间在他体内炸开！
一边是仿佛要将灵魂都撑爆的、灼热到极致的能量疯狂涌入，粗暴地填充着干涸的能量池，冲击着每一根神经末梢，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另一边是冰冷刺骨的、将每一丝痛苦都放大百倍的清晰感知，仿佛有无数冰冷的针同时刺入大脑最深处，强迫他清醒地承受这一切！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耳边响起诡异的嗡鸣和低语！
冰与火的酷刑！清醒的噩梦！
“集中意志！引导它们！想象你的能量池是一个容器，而不是破麻袋！”冷月冰冷的声音如同鞭子，抽打着他几乎要溃散的意识，“感受能量的流动！控制它！约束它！别再让它像野狗一样乱窜！”
凌一凡死死咬着牙关，牙龈几乎要咬出血来，全身肌肉绷紧如同岩石，汗水瞬间浸透了衣服。他拼命地按照冷月的指令，用那被痛苦折磨得快要崩溃的意志力，尝试去约束、去引导体内那两股狂暴冲突的力量。
这比他想象的要困难千万倍！那能量根本不受控制，横冲直撞，每一次试图约束都带来更剧烈的反噬和痛苦！那些被强化的幻觉不断干扰着他，艾琳的冷笑、苏小婉惊恐的脸、黑暗的漩涡……交替出现！
“废物！这点痛苦都承受不住，怎么面对‘梦魇’的精神侵蚀？”冷月的呵斥毫不留情，“你的意志力连苏小婉都不如吗？她至少还能在恐惧下保持思考！”
这句话像一根尖刺，狠狠扎进了凌一凡的心底！
苏小婉……
他不能倒下！他不能再那么没用！他发过誓要保护她！要用自己的力量去做点什么！
一股极其强烈的、不甘屈服的信念，混合着对自身弱小的愤怒，如同最后的燃料，轰然注入了他即将熄灭的意识之火中！
“啊啊啊——！！！”他发出一声更加狂野的咆哮，不再是纯粹因为痛苦，而是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不再去强行“控制”那狂暴的能量，而是尝试去“理解”它，去“顺应”它的某些特质，然后进行极其细微的“引导”和“偏转”，如同在驾驭一头狂暴的巨龙，不是强行勒紧缰绳，而是巧妙地利用它的力量改变方向！
奇迹般地，那横冲直撞的能量洪流，似乎真的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遵循他意志的流向变化！
虽然只是细微的一丝，虽然痛苦丝毫没有减弱，但他确实做到了！不再是完全的失控！
“很好！保持住！记住这种感觉！”冷月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冰冷，却似乎少了一丝之前的绝对否定，“感知的锐化不止会放大痛苦，也会放大你对能量本身的感知！利用它！去‘看’清你能量的每一丝流动！这就是掌控的开始！”
凌一凡在无尽的痛苦中，死死抓住那一丝微弱的感觉，拼命地维持着，感受着，学习着……
他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当他终于从那极致的痛苦地狱中稍微挣脱出来一点时，感觉整个人都像是被彻底打碎然后又勉强重组起来一样。
他瘫在床上，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精神疲惫到了极点，但一种奇异的感觉在他体内流淌。
他依旧能感受到那汹涌的能量和尖锐的痛苦，但它们似乎……不再那么完全无法触碰了。他闭着眼睛，却能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清晰地“内视”到自身能量池的状态——虽然依旧混乱，却仿佛有了一些极其细微的、可供辨认的“纹理”和“流向”。
一种极其微弱、却真实不虚的“掌控感”，如同风中残烛，在他破碎的精神世界中，艰难地点燃了。
冷月站在床边，看着监测设备上逐渐趋于稳定的数据，冰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难以察觉的、类似于“合格”的意味。
“第一阶段强制激活与适应性训练结束。休息两小时。然后进行‘精神防御’基础构建。”
她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温度，宣告着这残酷的特训，才刚刚开始。
凌一凡躺在那里，连回应的力气都没有，只有胸膛在剧烈起伏。
破碎已然发生。 而重塑的道路，注定布满荆棘与痛苦。 但为了必须守护的人和必须面对的事，他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