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的宁静,从来都脆弱得像一层薄冰。
就在她刚刚将新一批炮制好的止血药粉封存入库时,一阵急促、尖锐,不同于平日操练号角的钟鸣声,猛地划破了云霞关午后短暂的祥和!
铛!铛!铛——!
那是设立在关隘最高处了望塔上的警钟!
一声紧接着一声,瞬间传遍了关内每一个角落!
几乎在钟声响起的同时,地面传来了沉闷而整齐的奔跑声,那是驻守营区的士兵们在军官的呼喝下,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各自预定的防守位置。
原本还在校场上进行日常训练的兵士,立刻停下动作,在忠戟短促有力的口令声中,迅速整队,携带着武器,奔向城墙!
空气中的氛围瞬间绷紧!
轻松、闲适,乃至那些刚刚萌芽的、不合时宜的小心思,在这一刻被这代表战争来临的钟声碾得粉碎!
苏芷手中的动作一顿,随即立刻加快,将最后几包药粉妥善收好,锁上药柜。
她的脸色凝重起来,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她快步走出药房,恰好看到江蓠在一众将领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从中军大帐走出,朝着城墙方向疾行。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苏芷,全身的气息已然变得冷硬,锐利,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
“苏姑娘!”
黄芪老军医也急匆匆地赶来,脸上满是忧色,
“警钟示警,看来北狄又不安分了!伤兵营需立刻准备起来!”
“我明白。”
苏芷点头,声音沉稳,
“黄老,立刻清点所有存量药材,尤其是金疮药、止血散、麻沸散和干净绷带。
通知所有医徒和能帮忙的轻伤员,按照我们之前演练过的应急方案,准备接收伤员。
热水、烈酒、手术器械,全部就位!”
“好!”黄芪见苏芷指挥若定,心中稍安,连忙转身去安排。
与此同时,四皇子紫艽的行辕内。
紫艽正在书房审阅一些无关紧要的文书,莲心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研磨。
当警钟传来的那一刻,紫艽执笔的手猛地一顿,一滴浓墨瞬间在宣纸上晕开。
他猛然抬头,侧耳倾听那急促的钟声,眼神变得锐利无比。
“是敌袭警钟!”
他猛地站起身,书卷气瞬间被属于皇子的威仪和凝重取代。
他看了一眼窗外迅速调动、奔跑的士兵身影,对闻声进来的侍卫沉声命令:
“立刻去打探清楚,何处烽烟,规模如何!”
“是,殿下!”侍卫领命而去。
莲心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小脸发白,手中的墨锭差点掉在地上,声音发颤:
“殿……殿下……是……是北狄人打来了吗?”
紫艽没有回答,只是眉头紧锁,快步走到窗边,望向城墙方向。
他放在窗棂上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这是他第一次亲身处在战争的前沿,那催命的钟声和关内瞬间弥漫开的肃杀之气,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边关的残酷与沉重。
而在另一处营房,紫姝公主正对着铜镜,有些心不在焉地把玩着一支珠钗。
警钟传来的瞬间,她手一抖,珠钗啪嗒一声掉在梳妆台上。
她愕然抬头,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外面……怎么回事?”她强作镇定地问身边的宫女。
宫女也是面无人色:“回殿下,好像是……是敌袭的警钟!”
敌袭?北狄人打来了?
紫姝的心猛地一沉。
她第一个念头竟是那个叫忠戟的副将,此刻一定在城墙上吧?会不会有危险?
这个念头让她坐立难安,之前的那些小情绪在战争的阴影下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一片兵荒马乱,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将领的呼喝声。
城墙上,江蓠已经登上了最高处。
狂风卷着沙尘扑面而来,吹得他玄色披风猎猎作响。
他望向西北方向。
只见远处的地平线上,几道粗黑的狼烟笔直地升上天空,在灰蒙蒙的天幕下显得格外刺目。
那是位于最前沿的烽燧发出的信号!
“将军!”
一名斥候满身尘土,气喘吁吁地奔上城墙,单膝跪地,
“禀将军!
西北五十里外,黑水河上游方向,发现北狄游骑!
人数约三百,装备精良,配有弓弩,正在与我军前沿哨所交战!
哨所……快撑不住了!”
三百游骑!
这绝非寻常的骚扰!
江蓠眼神冰寒,心中瞬间闪过数个念头。
黑袍人?
褐髓石?
试探性进攻?
还是大规模进攻的前奏?
“传令!”
他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清晰地传遍城墙,
“弓弩手上垛口!
滚木礌石就位!
骑兵营于关内待命!
张嶂,你带一队人马,立刻出关接应哨所弟兄,且战且退,不可恋战,将敌军引入弩箭射程即可!”
“末将得令!”张嶂抱拳,转身快步冲下城墙。
“忠戟!”
“末将在!”忠戟上前一步,浑身肌肉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猛虎。
“你负责协调城墙防御,重点防御西北角!敌军若敢靠近,给我狠狠地打!”
“是!”
忠戟立刻转身,开始大声调度城墙上的守军。
整个云霞关,如同一台庞大而精密的战争机器,在江蓠的指挥下,高效地运转起来。
肃杀之气弥漫在关隘的每一个角落,取代了之前所有的平和。
苏芷在伤兵营中,已经带领众人将一切准备就绪。
她清点着药品的数量,神色平静,动作有条不紊。
她知道,很快,这里将充满血腥与痛苦。
而她所能做的,就是运用她所有的知识和能力,从死神手中,尽可能多地抢回生命。
战争的阴云,彻底笼罩了云霞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