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雪清靠在弟子居的门板上，盯着手里刚从膳堂抢来的肉包子，心里把“躲避战术”在脑子里过了第三遍——这三天他简直把清心宗的犄角旮旯都摸遍了：练剑选后山最偏的乱石堆，吃饭专挑膳堂开门前的“早鸟档”，连去药圃领暖身丹都绕着灵剑宗弟子常走的小路，就差没把自己塞进衣柜里躲着夜玄钰了。
可显然，他的战术在“执着型选手”夜玄钰面前，连纸糊的都算不上。
傍晚刚推开弟子居的门，韩雪清就看见个月白身影蹲在门口的石阶上，跟只守着鱼干的猫似的——夜玄钰手里捧着本泛黄的书册，膝盖上还放着个青瓷汤壶，见他回来，眼睛“唰”地亮了，比膳堂掌柜端出刚出炉的蟹肉馄饨时还亮。
“你怎么……”韩雪清的声音瞬间卡壳，下意识就想关门，手刚碰到门板，就被夜玄钰快步上前按住了。这人看着清瘦，手劲倒不小，韩雪清掰了两下没掰开，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把书册递到自己眼前。
“找了你三天，”夜玄钰的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指腹蹭过书册封面上“稳灵心法”四个篆字，“昨天去后山找你，只看到你落的剑穗；今早去膳堂，掌柜说你寅时就来买了包子，比扫地的师兄起得还早。”
韩雪清的耳尖有点发烫，赶紧移开视线——那剑穗是他故意落的，想装成“早就走了”的样子；寅时去膳堂是怕撞见夜玄钰，结果还是被堵了个正着。他盯着书册看，只见书页边缘都翻得起了毛，有的地方还沾着淡淡的墨痕，显然是被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
“这是灵剑宗的内门心法，”韩雪清咬了咬唇，往后退了半步，“我不能要，师尊教我的心法够用了。”
“不一样的！”夜玄钰急得往前凑了凑，汤壶差点从膝盖上滑下去，他赶紧用胳膊肘护住，“凌寒师尊教的‘寒月剑法’心法偏刚，你寒症重，用硬力压寒气只会乱上加乱。上次你在后山寒气发作，是不是觉得经脉里像有小冰碴在扎？”
韩雪清愣了——上次在后山他没跟任何人说过寒气发作的细节，夜玄钰怎么知道？
像是看穿了他的疑惑，夜玄钰的耳朵微红，小声解释：“我那天在远处练剑，看到你扶着树站了半天，手都在抖……后来去问了药圃的长老，他说你这是灵力和寒气没协调好，‘稳灵心法’最适合你。”
他说着，把书册往韩雪清手里塞，指腹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指尖，两人都顿了一下。韩雪清只觉得指尖像被烫了下，赶紧缩回手，书册“啪”地掉在了地上。夜玄钰弯腰去捡，韩雪清也蹲下去捡，两人的头又“咚”地撞在了一起。
“哎哟！”韩雪清疼得捂住额头，眼泪都快出来了——夜玄钰的头怎么比清心宗后山的石头还硬？
夜玄钰也捂着头，却先凑过来要看他的额头：“你没事吧？是不是撞红了？我这里有薄荷膏……”
“不用！”韩雪清赶紧往后缩，捡起书册抱在怀里，“我、我收下就是了，你别凑这么近。”
夜玄钰这才停下动作，眼睛弯成了月牙，把膝盖上的汤壶递过来：“里面是莲子百合汤，我去芯了的——上次听林婉儿说你吃莲子卡过喉咙，特意挑了没芯的，煮了快一个时辰，还温着，你尝尝？”
韩雪清看着那青瓷汤壶，壶身上画着缠枝莲，是灵剑宗特有的样式。他接过汤壶，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到心口，让他心里像被塞进了块刚烤好的红薯，又暖又有点发慌。他拧开壶盖，莲子的清香扑面而来，汤里还飘着几片百合，炖得软烂，一看就费了心思。
“先进屋吧，”韩雪清侧身让开门口，声音放轻了些，“外面风大，汤该凉了。”
夜玄钰笑得更欢了，跟在他身后进屋，还不忘顺手把门关上。屋里的小桌上摆着韩雪清没吃完的肉包子，旁边还有本摊开的《寒月剑法》，夜玄钰扫了一眼，就指着书册上的某一页：“你昨天是不是练到这里了？这里有个气口，你要是按‘寒月心法’来，容易把寒气引到心口。”
韩雪清愣了——他昨天确实卡在这一页，练得心口发闷，没想到夜玄钰连这个都知道。他把汤壶放在桌上，刚想坐下，就被夜玄钰拉到了窗边的蒲团上：“这里光线好，练心法时能看清经脉走向。来，你坐着，我教你运气。”
韩雪清刚坐稳，就感觉身后传来一阵暖意——夜玄钰也坐在了蒲团上，两人之间只隔着一拳的距离。他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墨香，还夹杂着点桂花香，应该是路过院外的桂树时沾到的。
“放松，别绷这么紧，”夜玄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笑意，“你这样跟被天敌盯上的兔子似的，灵力都走不动了。”
韩雪清的耳尖更烫了，只能强迫自己放松肩膀。下一秒，他感觉一只温热的手轻轻贴在了自己的后心——夜玄钰的掌心带着点薄茧，应该是常年练剑磨出来的，温度比他的后心高不少，接触的瞬间，韩雪清像被烫到似的，身体瞬间绷紧。
“别躲，”夜玄钰的声音放得更柔了，指尖轻轻按在后心的某个穴位上，“这里是‘灵台穴’，能稳住心神。跟着我吸气，让灵力顺着经脉往上走，碰到寒气别硬顶，就像绕开路上的石头似的，慢慢绕过去……”
韩雪清跟着他的节奏吸气，能清晰地感觉到夜玄钰的灵力顺着掌心传过来，像条温温的小溪，缓缓淌过他的经脉。之前乱蹿的寒气像是被这股灵力安抚住了，不再像小冰碴似的扎人，反而慢慢跟着灵力的方向走，最后乖乖聚到了丹田处。
“对，就是这样，”夜玄钰的气息拂过韩雪清的耳朵，让他忍不住抖了一下，“再呼气，把多余的浊气排出去，别太急，像吹桂花似的，轻轻的……”
韩雪清照做，呼气时不小心带出了点气流，吹得窗边的窗帘轻轻晃了晃。他能感觉到夜玄钰的掌心稍微加了点力，引导着灵力在丹田处打了个转，原本空荡荡的丹田瞬间暖和了不少，连平时总觉得凉的指尖都有了温度。
“怎么样？是不是舒服多了？”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夜玄钰收回手，笑着问。
韩雪清点点头，不敢回头看他，只能盯着自己的衣角小声说：“谢谢师兄，这心法……确实有用。”
“那我以后每天来帮你练？”夜玄钰立刻追问，像个得到糖就想天天来要的孩子，“‘稳灵心法’得长期练，我盯着你，不容易走火入魔。你要是怕麻烦，我可以早点来，等你练完我再去灵剑宗合练。”
韩雪清的指尖蜷缩了一下——他其实有点怕这样的靠近，怕自己哪天控制不住，把“男子身份”的秘密说漏嘴；可一想到刚才夜玄钰掌心的温度，想到那碗去了芯的莲子汤，拒绝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不用每天，”他犹豫了半天，终于抬起头，眼神飘向窗外的桂树，“隔两天就好，我自己也能练……而且，你还要跟灵剑宗的师兄们合练，别耽误你的事。”
夜玄钰的眼睛瞬间亮了，比刚才看到他回来时还亮：“不耽误！我跟师兄们说好了，合练结束我再过来，一点都不耽误！”他说着，又拿起书册，翻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你看这里，我标了重点，红色是气口，蓝色是容易出错的地方，你练的时候要是看不懂，随时找我。”
韩雪清凑过去看，只见书页上用红、蓝两种笔做了密密麻麻的批注，有的地方还画了小小的经脉图，旁边写着“雪清经脉细，此处需轻引”“寒气易聚此处，多运三遍气”。显然，夜玄钰在送给他之前，已经把这本书册从头到尾研究了一遍，还特意根据他的情况做了标注。
“我……”韩雪清想说点什么，却被夜玄钰打断了。他拿起桌上的汤壶，把剩下的莲子汤倒进碗里，递到韩雪清面前：“快喝了吧，凉了就不好喝了。我明天再来，你记得早上别吃太多包子，空腹练心法容易岔气。”
韩雪清接过碗，小口喝着莲子汤，甜而不腻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夜玄钰又叮嘱了几句练心法的注意事项，比如“别在刮风天练”“练完别喝凉水”，才拿起自己的外袍准备走。
韩雪清送他到门口，看着夜玄钰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摸了摸自己的后心——那里还残留着对方掌心的温度，像揣了个小暖炉，连带着丹田处的寒气都暖和了不少。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碗，碗底还留着两颗莲子，是夜玄钰特意多放的。
“真是……”韩雪清摇摇头，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了点。
接下来的日子，夜玄钰果然每隔两天就来帮韩雪清练心法。每次来，他都会带点东西：有时是刚煮好的银耳羹，有时是驱寒的生姜糖，偶尔还会带支新磨的墨——因为他发现韩雪清喜欢在练心法前抄一遍心法口诀，墨快用完了。
练心法的时候，两人总是坐在窗边的蒲团上，韩雪清在前，夜玄钰在后。夜玄钰的掌心轻轻贴在他的后心，引导灵力时，指尖偶尔会碰到他的经脉，韩雪清像被烫到似的缩一下，夜玄钰就会放轻力度，还小声问：“是不是弄疼你了？我再轻点。”
有一次练心法时，外面突然刮起了风，窗户没关严，冷风灌进来，韩雪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体内的寒气像是被冷风刺激到了，突然往心口蹿，他疼得闷哼一声，额头瞬间冒出了冷汗。
“别怕！”夜玄钰赶紧加大灵力，掌心紧紧贴在他的后心，另一只手也伸过来，轻轻按住他的肩膀，“跟着我吸气，把寒气往丹田引，慢慢来，别慌……”
两只手的温度同时传来，一只暖着后心，一只护着肩膀。韩雪清的身体瞬间僵住，呼吸都乱了，可不知怎么的，原本乱窜的寒气却慢慢稳了下来。他能感觉到夜玄钰的灵力顺着经脉缓缓流淌，像温柔的手，把那些“小冰碴”一一抚平。
“再坚持一下，”夜玄钰的声音带着点急促，气息拂过他的耳朵，“马上就好，别走神……”
韩雪清听话地集中注意力，可鼻尖却萦绕着夜玄钰身上的墨香和桂花香，混合在一起，让他有点头晕。他忍不住往身后靠了靠，后背轻轻碰到夜玄钰的胸口，对方的身体也僵了一下，掌心的力度稍微松了松，却没收回手。
等寒气终于全部聚到丹田，韩雪清赶紧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脸色红得像煮熟的虾：“今、今天就练到这里吧，谢谢师兄。”
夜玄钰也站起来，指尖无意识地蹭了蹭，像是还残留着对方后心的温度：“好，那你赶紧喝碗热汤，别着凉了。我明天再来，给你带红枣粥，能补气血。”
他走后，韩雪清靠在门上，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还在发烫，连带着心跳都比平时快了不少。他低头，看到夜玄钰落在蒲团上的一块暖玉符，是灵剑宗特有的，玉符上刻着“稳灵”二字，能驱寒。
韩雪清捡起玉符，放在掌心，冰凉的玉质很快被他的体温焐热。他纠结了半天，还是把玉符塞进了衣襟里，贴在丹田处——这样练心法时，应该能更稳一点吧？他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却没发现，自己的嘴角早就翘了起来。
而夜玄钰走在回灵剑宗的路上，摸着自己的掌心，忍不住笑了。他能感觉到，韩雪清不再像以前那样刻意躲着他了——刚才练心法时，对方靠在他胸口的那一刻，他甚至能听到韩雪清的心跳声，又快又乱，像揣了只小兔子。
“慢慢来，”夜玄钰对着夜空小声说，“总会让你愿意相信我的。”
院外的桂树还在落花瓣，一片一片飘在地上，像铺了层金粉。韩雪清坐在窗边，翻着夜玄钰送的《稳灵心法》，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批注，忍不住把脸埋进书册里——书页上的墨香和夜玄钰身上的味道很像，让他心里又暖又慌。
他知道，自己对夜玄钰的心动，已经快藏不住了；可身份的秘密像块大石头压在心里，让他不敢再靠近一步。可每次看到夜玄钰带着汤壶来，看到他认真帮自己引导灵力，他又忍不住想：要是能一直这样，好像也不错。
一场围绕着“稳灵心法”的靠近，正在两人之间悄悄升温。韩雪清的欲拒还迎，夜玄钰的温柔坚持，还有身份心结带来的小小拉扯，让这份心动变得像院外的桂花一样，甜里带着点涩，却又让人忍不住想靠近，想再闻一口那沁人心脾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