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谦的邀请,让云逸心中微动。这老者气度不凡,一眼识得赤血藤,又对百草堂不甚客气,或许是个可以结交的前辈,亦可能是一条线索。他拱手道:“吴老前辈相邀,晚辈荣幸之至,改日定当登门叨扰。”
吴谦呵呵一笑,捋了捋雪白的胡须:“好,好,老夫随时恭候。”他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云逸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付钱买下了那几捆赤血藤,便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熙攘的人流中。
云逸记下“杏林堂”的名号,又在药市盘桓片刻,购买了一些此行可能用到的药材,这才返回济生客栈。
傍晚时分,青黛也回来了,她带回了一些消息。
“打听到了,”青黛神色有些凝重,“百草堂是近几年才在清河镇乃至周边府县迅速崛起的一家药堂,背景颇深,据说与州府某位大人物有关。他们行事霸道,挤压了不少小药铺和郎中的生存空间。更重要的是,”她压低了声音,“有传言说,百草堂背后,可能站着‘雷火门’。”
“雷火门?”云逸心中一凛,这与青黛星图所示及石伯的警惕完全吻合。
“嗯,”青黛点头,“一个行事亦正亦邪的江湖门派,门中似乎擅长炼制一些功效猛烈、有时甚至不择手段的丹药,与‘玉虚’、‘青囊’追求天人合一、平和济世的理念截然相反。若百草堂真是其外围势力,我们须得万分小心。”
“那关于‘玉虚’和‘青囊’呢?可有线索?”
青黛摇了摇头:“公开场合,无人提及。不过,我隐约探听到,这归藏药市背后,似乎有一个松散的‘药师联盟’,由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药师主持,维持着药市的基本秩序,或许会知道一些秘辛。那位吴谦吴老,据说在联盟中颇有声望。”
云逸心中了然,看来拜访吴谦,势在必行。
次日,云逸便依照打听来的地址,找到了“杏林堂”。药铺并不大,位置也非闹市,但门面古朴,收拾得干净整洁,进门便闻到一股醇正平和的药香,与外面许多店铺刺鼻混杂的气味截然不同。
吴谦正在堂内坐诊,见到云逸,含笑示意他稍坐。云逸便静静在一旁观察。只见吴谦诊脉细致,问诊周详,开方用药颇具法度,往往能直指病根,绝非庸碌之辈。待病人稍少,吴谦才得空招呼云逸到后堂用茶。
后堂更是雅致,书架上是各类医籍,墙上挂着人体经络图与药材图谱。
“小友昨日一眼识破赤血藤,令老夫印象深刻。”吴谦亲自斟茶,开门见山,“观小友气度沉稳,目光清正,绝非钱管事那等人口中的‘山野小子’。不知小友对近日流行的‘湿温时疫’,有何高见?”
云逸知是考较,也不藏私,便将自己在卧龙山的诊治经历,以及依据“五运六气”推断病机、运用藿香正气、三仁汤等方剂辨证施治的思路,条理清晰地阐述了一遍,其中更夹杂了一些朱批中独有的精妙见解。
吴谦越听越是惊讶,眼中赞赏之色愈浓。待云逸说完,他抚掌叹道:“妙!妙啊!不仅理法清晰,用药精准,更能洞察天时地理对疫病的影响,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见识,假以时日,必成一代大医!小友所说的‘五运六气’推演,尤其精辟,不知源自何派传承?”
云逸依旧以“偶得前辈遗泽,自学而成”含糊应对。
吴谦也不深究,只是感慨道:“若论及运气之学与疫病防治,老夫不由得想起一桩旧事。约莫二十年前,也曾有过一场大疫,当时有两位神秘的年轻医者,凭借精深的运气推算与卓绝的医术,力挽狂澜,控制了疫情。他们所用理念,与小友方才所言,颇有几分神似。只可惜,那两位医者事后便不知所踪,听闻……是遭了歹人毒手。”他说到最后,语气低沉,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痛惜。
云逸心中剧震!二十年前!年轻医者!精深的运气推算!遭了毒手!这……这难道说的是他的父母?!
他强压住内心的翻江倒海,不动声色地问道:“哦?竟有此事?不知那两位医者,姓甚名谁?可有什么特征?”
吴谦摇了摇头:“他们来历神秘,姓名无人知晓。只记得……那男子气质超然,女子清丽脱俗,两人似乎都佩有……带有云纹的饰物。”他的目光似乎无意间扫过云逸的脖颈,那里,红绳系着的玉佩在衣领下若隐若现。
云逸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云纹饰物!几乎可以确定了!
“吴老可知,当年是何人下的毒手?”云逸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吴谦沉默片刻,缓缓摇头,声音压得更低:“此事讳莫如深,无人敢公开谈论。只隐约有些风声,指向一个……与‘火’有关的势力。他们似乎对那两位医者所代表的传承,极为忌惮,欲除之而后快。”
火!雷火门!
云逸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却又有一股热血直冲顶门。父母的血仇,传承的敌人,终于有了更清晰的轮廓!
就在这时,前堂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一个伙计急匆匆跑进来:“吴老,不好了!街对面‘保和堂’的刘掌柜,突然晕厥,口吐白沫,四肢抽搐,情况危急,他们家伙计求您过去看看!”
吴谦猛地站起,对云逸道:“小友,可愿随老夫一同前往?” 这既是一个突如其来的事件,也像是一个无声的考验。
云逸立刻起身:“愿随前辈前往!”他心中明白,这不仅是一次施救,或许也是更接近归藏药市乃至当年父母往事核心的一步。
(第十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