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添啓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的田艳香，挤眉弄眼，用气声道：“看见没？看见没？我就说有问题！这眼神拉丝都快拉成蜘蛛网了！”
田艳香这次没反驳，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两人，低声笑了笑：“要是真能成，也挺好。一个傻乎乎的热心肠，一个外冷内热的能干人，倒是互补。”
“嘿！你也看出来了？”熬添啓来劲了。
“就你眼睛尖？”田艳香白了他一眼，“干活去！少嚼舌根子！”
下午休息间隙，白天齐主动拿起大茶壶，给大家都沏上了热茶。轮到刘庆娟时，他特意将她那个印着“福满楼”logo的保温杯也满上，还小声加了句：“刘姐，忙了半天，喝点水润润喉。”
刘庆娟很自然地接过，喝了一口，水温刚好。
这一切，都被厨房里这些成了精的老油条们默默看在眼里。大家心照不宣地交换着眼神，脸上都带着善意的、看好戏的笑容。
看来，福满楼的后厨，以后除了“凉菜王子”和“关二娘”这一对，怕是又要多出一对“侠侣”了。而且这一对，看起来还挺搭。
下班的时候，白天齐磨磨蹭蹭地收拾好东西，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看向也刚整理完文件的刘庆娟。
刘庆娟拿起包，走到他身边，声音很轻：“走吧。”
“哎！”白天齐响亮地应了一声，脸上是藏不住的笑容。
两人依旧前一后地走出福满楼，但之间的距离，比早上来时近了很多。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仿佛预示着他们未来的路，也将彼此交织，共同前行。
厨房里关于“白大侠”和“刘特务”的风言风语开始悄悄流传，但大多是善意的调侃和祝福。而处于流言中心的两位当事人，则在这种心照不宣的秘密和彼此支撑的温暖中，一步步实践着他们“一起做好人”的承诺。
福满楼的后厨，似乎也因为这对“侠侣”的初现，而比往常更多了几分人情味儿和暖意。
福满楼后厨的八卦传播速度，向来比炉灶上的火苗窜得还快。不过一个午休的功夫，关于“白大侠”和“刘特务”可能“有情况”的小道消息，就像滴入热油的清水，噼里啪啦地炸开了锅，溅得到处都是。
下午还没上班，各种版本的猜测和调侃就已经在各个角落里悄然滋生。
“哎，听说了吗？早上刘特务居然给白大侠递纸巾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何止！中午那会儿抢单子，刘主管那叫一个护着砧板那边，白大侠配合得那叫一个麻利！”
“我看他俩今天气色都不太对，一个容光焕发，一个眉目含春……昨晚是不是……”
“不能吧？白大侠不是对叶如娇念念不忘吗？刘特务那脾气，能看上他？”
“嘿，这可说不准，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呗！再说咱白大侠除了傻点，人可不差！”
这些窃窃私语，像看不见的烟雾，弥漫在油烟和蒸汽之间。当事人白天齐和刘庆娟自然也捕捉到了一些异样的目光和意味深长的笑容，但两人心照不宣，一个继续憨厚地埋头苦干，只是嘴角总忍不住往上翘；一个依旧保持着主管的严肃，但眼神扫过砧板区域时，总会不自觉地柔和几分。
最先憋不住正式发难的，自然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凉菜王子”熬添啓。
下午备料间隙，他端着一小碗自己新调试的爽口泡菜，溜溜达达就晃到了砧板区，用肩膀撞了撞正在专心片鱼片的白天齐。
“喂，白大侠，行啊你！”熬添啓挤眉弄眼，压低了声音，语气里的促狭能拧出水来，“不声不响的，就把咱们厨房最高岭之花、情报界的女王蜂给拿下了？快跟哥们儿传授传授经验，用的什么招？是不是你那傻乎乎的劲儿正好对了刘姐的胃口？”
白天齐手一抖，差点把鱼片切歪了，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像刚出锅的龙虾。他紧张地四下瞟了瞟，还好刘庆娟这会儿不在附近。
“熬……熬老大！你……你胡说什么呢！”白天齐舌头有点打结，下意识地想否认，可那心虚气短、面红耳赤的样子，简直就是不打自招。
“嘿！还跟我装？”熬添啓乐了，把泡菜碗往他面前又递了递，“尝尝，新调的，就当交学费了。快说说，到哪一步了？牵手了？约会了？还是昨晚……”他故意拉长声音，露出一个“你懂的”的猥琐笑容。
白天齐被他臊得恨不得把脸埋进鱼堆里，支支吾吾半天，憋出来一句：“没……没有的事！刘姐就是……就是看我昨天心情不好，开导我来着……我们那是纯洁的革命友谊！”
“哟哟哟！还革命友谊？”熬添啓嗤笑一声，“你俩那‘友谊’的眼神都快拉出丝来了，当哥们儿瞎啊？要不我现在就去问问刘姐，这革命友谊是怎么个‘开导’法？是思想上开导啊，还是……身体上开导？”
“别！别别别！”白天齐吓得一把拉住他，脸更红了，几乎要滴出血来，“熬老大，我求你了，嘴下留情！真……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越是慌乱，熬添啓就越是起劲。正闹腾着，田艳香端着刚拌好的凉菜料走了过来，一看这情形，没好气地瞪了熬添啓一眼：“又在这儿欺负白大侠？你那嘴能不能有个把门的？闲得慌就去把明天用的辣椒全都剁了！”
熬添啓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田艳香，立刻缩了缩脖子，赔着笑：“二娘，我这不是关心同事嘛……你看白大侠这春天来了，我替他高兴……”
“高兴你个头！”田艳香把盆子往台子上一放，双手叉腰，“人家的事要你多嘴？有那功夫不如多关心关心你自己！昨晚是不是又跑哪儿鬼混去了？一身酒气烟味！”
她成功地把火力引到了熬添啓身上，顺便对白天齐投去一个“放心，我懂”的眼神。白天齐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赶紧趁机溜到另一边去处理鸡肉了。
熬添啓被田艳香拎着耳朵教训，还不忘回头冲白天齐做鬼脸，用口型无声地说：“晚—上—再—审—你！”
这边的小插曲刚过，那边传菜部的花胜男又蹦蹦跳跳地过来了。她性格外向，心里藏不住事，首接就凑到白天齐身边，大眼睛眨巴眨巴，充满了好奇。
“白大哥白大哥！”花胜男声音清脆，“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你跟刘姐……好上啦？”她问得首接又天真，反而让人不好敷衍。
白天齐面对花胜男，比对熬添啓稍微放松点，但还是尴尬地挠头：“小花，你别听他们瞎起哄……没有的事……”
“怎么没有！”花胜男一脸“你骗不了我”的表情，“我今天都看见了！刘姐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以前都是‘白师傅，这个不行’、‘白师傅，那个重做’，今天居然会说‘白师傅手上功夫扎实’！这还不是爱情的力量？”
白天齐被她这神奇的逻辑弄得哭笑不得，心里却又因为她话里那句“眼神不一样”而偷偷地甜。“真的只是正常工作……”他无力地辩解。
“才不信呢！”花胜男笑嘻嘻地，“刘姐人其实挺好的，就是平时太严肃了。白大哥你也是好人，你们俩要是在一起，我觉得特别好！比那个叶……”她说到一半，意识到失言，赶紧捂住嘴，吐了吐舌头，“哎呀我什么都没说！我去忙啦！”说完，又像只快乐的小麻雀一样飞走了。
白天齐看着她蹦跳离开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心里却因为那句“特别好”而更加踏实了些。
甚至连工程部的“刘大锤”刘梦贺，这个平时除了扯闲篇就是钻研机器的大老粗，也听说了风声。
他拿着个扳手路过砧板区的时候，特意停下来，用他那粗嗓门说道：“白兄弟，可以啊！刘主管那可是个厉害角色，你小子有福气！以后要是家里水管坏了、电路跳闸了，跟哥说一声，免费上门服务！就当随份子了！”
白天齐被他说得满脸通红，只能嘿嘿傻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这些或直接、或委婉、或善意的调侃，像一阵阵微风，不断吹拂着白天齐和刘庆娟之间那层刚刚捅破的窗户纸。白天齐虽然时常被弄得面红耳赤，手足无措，但心里那份隐秘的喜悦和幸福，却在每一次调侃中悄然滋长。
他能感觉到，大家虽然开玩笑，但大多是基于善意的祝福，这让他对这份刚刚萌芽的感情，更多了几分勇气和信心。
而刘庆娟那边，自然也感受到了周遭环境的变化。她不像白天齐那样情绪外露，面对那些探寻的目光和意有所指的话语，她大多选择用更加强势和专业的态度来应对。
比如，当有不开眼的小工偷偷问她“刘主管，您和白师傅是不是……”时，她会一个冷眼扫过去，语气冰寒：“工作都做完了？今天的物料清单核对了？餐具损耗报告写了？”瞬间就能把对方冻成冰雕，再也不敢多嘴。
但私下里，只有她自己知道，听到那些关于她和白天齐的“绯闻”时，心里并非毫无波澜。甚至，有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惊讶的甜意和羞涩。只是她习惯用坚硬的外壳来保护自己，不轻易示人。
她也注意到了白天齐的变化。那个因为失意而借酒消愁的男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个重新充满干劲、笑容憨厚却发自内心的“白大侠”。
看到他能被大家的玩笑带动着，逐渐走出阴霾，她心里是欣慰的。偶尔与白天齐目光相接，看到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依赖和喜悦，她甚至会感到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和责任感——她要保护好这个男人，保护好这份失而复得的温暖。
下班前，孙兆云孙老大照例背着手进行最后的巡视。他走到砧板区，看着收拾得干干净净、各种刀具摆放整齐的操作台，以及旁边水缸里活蹦乱跳的待用水产，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看了一眼正在擦刀的白天齐，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附近几个人听到：“今天状态保持得不错。以后就这么干。还有，”他顿了顿，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不远处正在锁文件柜的刘庆娟，“互相配合得也挺好。继续保持。”
说完，他就背着手走了。
留下白天齐愣在原地，心脏砰砰狂跳。
孙老大……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单纯表扬工作？还是……也听到了什么？他说的“互相配合”……是指工作上的，还是……？
他下意识地看向刘庆娟。刘庆娟显然也听到了孙老大的话，锁柜子的动作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表情，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但当她转过身，目光与白天齐相遇时，白天齐清晰地看到，她极快地、几不可查地对自己眨了一下眼睛。
就这一个细微的小动作，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在白天齐心里荡开了无尽的涟漪，所有的忐忑和猜测都化为了狂喜和安心！
孙老大没反对！刘姐也没否认！
这一刻，白天齐感觉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工作的认可，同事的祝福（哪怕是以调侃的方式），以及来自刘庆娟那隐秘而肯定的回应，都让他感觉自己像充满了气的轮胎，能碾过一切坎坷。
下班铃声响起，大家陆续离开。白天齐磨蹭到最后，和刘庆娟又一次“巧合”地并肩走出了福满楼的后门。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这一次，白天齐鼓起勇气，悄悄地、试探性地，用小拇指勾住了刘庆娟垂在身侧的手指。
刘庆娟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却没有挣脱。过了几秒，她反手，轻轻握住了他那双因为常年握刀而有些粗糙，却无比温暖的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