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就算弘历再舍不得青樱去熹贵妃跟前受苦,拖着出了正月,他也没借口拖延下去了,熹贵妃那边已经遣人来问了三次,话里话外都是催促。
他只能不情不愿地把青樱从偏院放出来,叮嘱她 “凡事忍耐,莫要惹额娘不快”,让她日日去永寿宫学规矩。
自此,青樱每天天不亮就得起身梳妆,踩着晨光出门,直到宫里各处落锁,才能回阿哥所。
不得不说,熹贵妃是把华妃手里那些搓磨手下的手段学明白了的,事事挑不出理,却又事事都不让人好过。
青樱本就憋了一肚子委屈,回到阿哥所,还得应付阿箬这蹄子的挑衅。阿箬打小就是个嘴巴不饶人的,只是从前是她的嘴替,替她讲她心里所想,但又不好说出口的话。
但她如今得了格格名分,调转枪口冲着自己,明里暗里同她别苗头,甚至敢截宠截到她屋子门口 —— 弘历偶尔来偏院,阿箬总能找借口凑到跟前搭话。
偏生弘历看在阿箬阿玛桂铎治水有功、还在雍正跟前挂了名的份上,偶尔愿意给些面子;加上阿箬出身低,反而放得开,能让弘历体会到些从其他人那里体会不来的快乐,有时候阿箬还真能截宠成功。
如今的青樱,就算每天在心头默念一百遍 “弘历哥哥心里最爱的还是我,我是他唯一的青梅竹马”,看着自己眼下的乌青和阿箬脸上的得意,也实在高兴不起来,只觉得日子过得又苦又闷,像泡在凄风苦雨之中。
时间在这些鸡毛蒜皮的拉扯中过得飞快,转眼春天就快过去,诸英终于在春末诞下了弘历的长子,也是雍正的长孙。
父子二人都很高兴,弘历也不等他长到能序齿的年纪了,一早就起好了名字,叫永璜。
有了长子撑腰,加上曦滢一直没有拆穿她所谓“族姐”的自称,诸英有点飘过头了,某天早上请安的时候,看着殿内其他格格都低眉顺眼,她大胆开麦:“福晋,永璜是王爷的长子,也是咱们富察家的血脉…… 一笔写不出两个富察,若是能把永璜记到福晋名下……”
她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 连一直耷拉着眼皮、差点打瞌睡的青樱都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惊讶;苏绿筠和陈婉茵也悄悄交换了个眼神,觉得诸英这话说得也太冒失了。
高曦月第一时间就跳出来申斥:“诸英,你跟谁咱呢?未免太贪得无厌!永璜是你生的,福晋待你和孩子已经够宽厚了,你还想攀扯嫡母名分,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嗤 ——” 曦滢忽然冷笑了一声,那笑声不重,却带着一股寒意,殿内瞬间安静下来,连高曦月都识趣地闭了嘴,不敢讲话了。
“我既为嫡母,不独永璜,王爷的哪个孩子不是我的孩子,难道都记到正房头上?”曦滢盖上手里的盖碗,瓷器相撞,发出铿的一声,在安静的殿内格外清晰,吓得诸英身子一颤,“至于一笔写不出两个富察,怎么?英格格是看不起自己母家,要数典忘祖?”
数典忘祖,这帽子可就大了,诸英可能也没想过,福晋一向都是给自己留了脸的,今天怎么还翻脸了?她的脸色瞬间惨白,她之前只想着借 “富察” 的名头讨好处,从没料到曦滢会这么直接地戳穿她的底细,赶紧膝行两步,磕头道:“福晋,妾身…… 妾身没这个意思!妾身只是想着孩子好,一时糊涂说错了话,求福晋恕罪!”
站在一旁的阿箬看热闹不嫌事大,她如今早就不是青樱的嘴替,而是试图当福晋的嘴替了,见诸英慌了神,故意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阴阳怪气:“诸英姐姐这般上进,倒不如先让自家母家想法子出了包衣旗,真正成了上三旗富察,再跟福晋攀亲戚也不迟啊。”
这话像一刀捅到了诸英心上,她脸涨得通红,却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只能一个劲地磕头认错,额头都磕得发红。
曦滢也不理会她,直接说:“我今日便把话撂在这儿,既然都是王爷的孩子,我自然会一视同仁,不会把其他任何人的孩子记在名下,哪怕他未来会继承王爷的衣钵,他该是谁生的,就是谁生的。”
这话算是彻底断了诸英的念想,她垂着头不敢再看曦滢,指尖却死死攥着衣角,心里又悔又怕 —— 悔自己猪油蒙了心,敢在主母面前说这种话;更怕曦滢记仇,往后亏待永璜。
高曦月在一旁看得解气,忍不住补了句:“福晋仁厚,才没跟你计较数典忘祖的罪名,换了旁人,早把你送到慎刑司问罪了,往后可得安分些。”
汉女二人组不敢说话,这事儿没她俩开口的余地,青樱了了一眼狼狈无比的诸英,在心里摇头,福晋的正室架子端得可真足,若是自己……
曦滢没再理会诸英的窘迫,挥了挥手:“都散了吧,往后请安别再提这些没用的,管好自己的事,手别伸太长,不然……”爪子给你剁了。
众人应声告退,阿箬路过诸英身边时,还故意放慢脚步,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嗤笑:“姐姐还是好好奶孩子吧,别总想着一步登天,小心摔得更惨。”
诸英咬着牙没应声,只加快脚步离开了正院,回去后便把自己关在屋里,连永璜的哭声都没心思哄,嬷嬷们看着她的脸色,更不敢多劝。
这事很快传到了弘历耳朵里,他刚回阿哥所,就听闻诸英在正院失了体面,倒也没替诸英说话 —— 他心里清楚,诸英这话确实越界了,曦滢没重罚已是给面子了。
晚间去正院歇着,弘历还特意提了句:“诸英也是刚生了孩子,脑子糊涂,福晋别跟她一般见识。”
曦滢靠在软榻上翻着账本,头也没抬:“我若是跟她计较,她今天还能好好回去,该给长子生母的面子,我可都给了,王爷若是觉得我处置重了,大可以去给她撑腰。”
“福晋这话说的,我哪有这个意思。” 弘历连忙挨着她坐下,伸手揽住她的肩,“我只是怕你气着自己,内院的事,你说了算。”
他心里门儿清,曦滢是富察家嫡女,背后靠着整个沙济富察氏,别说诸英一个包衣出身的格格,就算是他,也得让着三分。
曦滢这才抬眸看他,眼底带着点笑意:“算你识相,永璜我会照拂,但诸英那边,你自己去敲打敲打,别让她再犯糊涂 —— 不然下次,我可不会这么轻易饶过她。”
弘历连忙点头应下,心里却暗自松了口气 —— 只要曦滢不迁怒永璜,其他的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