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拿着名单看了片刻,倒是对其他都没有异议,唯独看到青樱,心里又生出些心软来:“旁的都好,就是青樱,给个贵人,是不是太低了?”
这会儿心软了,那丧仪上是在撒癔症?
“本来也想给个嫔位,只是她大庭广众之下三番两次的行不孝之事,偏生你还公开说她不孝,再许以高位,就不怕朝堂议论你赏罚不明?且她也没有子嗣和家世,给个贵人够了,”曦滢打一巴掌,又给个甜枣,“不是还让她住她姑母的旧宫了么?就当是给她的恩典。”
他的问题?那就是没问题了,本来就是青樱的不对,自己的罪责自己担着。
“你说的是,是朕顾及旧情,反倒忘了规矩,既如此,等除服之后,禁足就给她免了吧——另则,高斌公忠为国,赏高家抬旗之荣,入本旗满州。”乾隆不再纠结,叫来当值的内阁大学士拟旨明发。
等太后知道的时候,圣旨都已经生效了,她忍了许久,才没当场破防。
为了把坤宁宫腾出来,慈宁宫成了祭神的地方,而如今分封六宫的权力也直接跳过她,这能忍?
太后在六宫作威作福惯了,忍不了一点:“福珈,走,去乾清宫。”
这会儿乾隆正找来了曦滢商讨富察家这个承恩公袭爵的问题。
虽然曦滢不知道这有什么可商讨的,按律就该是她的同胞哥哥傅文袭爵。
但乾隆非要来点不守规矩的想法:“可傅文这些年一直默默无闻,在旗里也只做些闲散差事,倒是傅恒,朕亲自养大,定能出息,不如就破回例,令傅恒袭爵如何?”
曦滢当即就拒绝了:“承袭爵位一事,就该依祖宗家法来 —— 傅文是嫡长,这爵位本就该是他的,即便他性子低调、差事闲散,但他也没犯过错,不该被旁人越过去,傅恒也不会接受的。”
弘历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拒绝:“朕以为你同傅恒的感情更亲厚些?况且傅恒聪明,虽然现在还小,长大定能成器。”
“袭爵之事不是一家一户的事,不该是由感情的远近左右的,况且傅恒若是真的有能力,爵位就该是他自己挣来,不必皇上早早额外开恩,否则岂不是惹人非议,说他攀着姐姐的裙带子往上爬?”
弘历很难反驳,又觉得欣慰,虽然曦滢待傅恒比待自己和颜悦色些,但如今看来,追根究底竟然都是一视同仁的严厉:“你的心意朕了解了,都依你——琅嬅,你放心,朕一定做个持身公正、建功立业的好皇帝,不辜负你的期望。”
曦滢:所以这件事情的逻辑是?
她没搞懂乾隆的脑回路,但微微颔首,眼底释放出些许暖意。
乾隆心里舒服了。
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太监略显慌张的通报:“太后驾到 ——”
曦滢发话:“伺候的人都下去吧,想来皇额娘想来叙旧了。”
殿内服侍之人鱼贯而出。
二人从炕上起身,曦滢整理了一下素服的裙摆,安静地站到弘历身侧,垂下眼帘,一副恭谨模样。
很快,太后在福珈的搀扶下走进殿内,身上的素色旗袍衬得她脸色愈发阴沉。
她没理会弘历起身相迎的动作,径直走到殿中,目光扫过桌上的名册,最后落在曦滢身上,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皇帝刚登基,就忙着给富察家安排爵位,倒是把哀家这个太后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乾隆看太后怒火中烧以至于盛气凌人,一来就指责自己,仿佛自己还是那个圆明园的小可怜,心里十分不舒服,但还是恭敬回答道:“皇额娘这是从何说起,恩封皇后的父亲为承恩公本就是依律行事,加封外祖凌柱的旨意不也已经先一步发出去了?一切都照规矩行事,您又为何对富察家的爵位求全责备呢?”
乾隆这么一说,太后更气了,弘历对她是个挂名的钮祜禄氏的内情一清二楚,现在的恩封也跟自己真正的家族没有半毛钱关系,难道还要她感恩戴德不成?
“规矩?” 太后猛地打断他,声音拔高了几分,“那把慈宁宫改成祭神场所,也是规矩?越过哀家分封六宫,算不算规矩?你就这般看着皇后越俎代庖?你们夫妻眼里,还有没有哀家这个太后,还有没有‘孝道’二字?”
嗯?曦滢耳朵动了动,越俎代庖姐换人了?
她越说越激动,指着曦滢,语气带着指责:“皇后刚册封,就敢越过哀家打理后宫,连慈宁宫都敢动,如今又帮着娘家争爵位,这是要让富察家把朝堂后宫都占了去吗?”
太后试图用自己的怒火压制住曦滢,可惜曦滢根本不吃这一套。
“太后给儿臣扣下的帽子,可就罪该万死了,儿臣身为正位中宫的皇后,辅佐皇上,统领六宫,母仪天下,乃职司所在,何来越权?至于慈宁宫,自孝庄太后薨逝,圣祖拆了慈宁宫东边的宫殿移去重建了暂安奉殿,自此之后,慈宁宫再无太后入住,就连仁宪皇太后(孝惠)、仁寿皇太后(孝恭,私设)也是居住在宁寿宫,如今宁寿宫宽敞雅致,难道还容不下您吗?”
曦滢语气十分恭敬,可惜说话的内容就大不恭敬了:“儿臣倒是觉得,您不妨效法孝惠皇后,哪怕不是圣祖爷生母,也是颐养天年,母子相得,何必事事效法孝庄太后呢?今上可不是幼主。”就连幼主,也不能被太后随心所欲的拿捏呢,你一个养母还想拿捏已经成年的皇帝?
这话精准戳中了太后的痛处 —— 她一直想借着 太后身份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可曦滢偏偏点破 ,又以今上非幼主,断了她的念想。
太后气得发抖,指着曦滢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 放肆!你如此行事,可有将我钮祜禄氏放在眼里?”
她试图用这个姓氏给自己添筹码,毕竟她也不想当乌雅氏那样的皇太后。
乾隆见场面剑拔弩张,赘婿属性上来,试图和稀泥:“皇额娘,您消消气……”
曦滢冷笑一声,婆媳大战里没用的狗男人:“皇上,既然太后都过来闹了,不妨把事情讲个明白,免得以后大家都麻烦。”
富察氏和钮祜禄氏的大战,乾隆那是喜闻乐见的,他默默退开,给曦滢发挥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