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曦滢成为宝亲王福晋细算起来,也已经近十年了。
如今,曦滢身边的惢心、素心、素蕊和莲心这几个大宫女,也都陆续到了二十出头的年纪,接近宫规中允许放出宫婚配的岁数。
曦滢跟前供职多年的大宫女,外头不知有多少人家盼着能攀上这门亲事。
惢心和江与彬是有情人,曦滢一早就给他们赐婚了,本来去年就能想把人放出去,毕竟雍正时期曾经有旨意宫女供职五年就能出宫,此事虽然没成定例,但提前放出去也算是有法可依,不是特例。
但惢心还没出去,曦滢先怀上了璟瑟,惢心诚恳的请求再多侍奉曦滢些日子,江与彬也很尊重惢心的意见,并没有异议。
于是,惢心便又在坤宁宫多留了一年,无论对哪个主子,她都是一以贯之的忠心,侍奉主子之事,比自己的事情还要上心。
转眼璟瑟出生都过了百日,惢心虽有不舍,但也准备收拾收拾嫁人了。
曦滢大手一挥,赏了惢心一份嫁妆:“你跟着我这些年,鞍前马后辛苦了,这是我为你准备的嫁妆,虽不比外头大家闺秀那般丰厚,却也是我的一片心意。”
看着感动得哭哭啼啼的惢心和面露不舍的其他几个大宫女,曦滢笑道:“你们也不必眼热,嫁妆见者有份。”
素心和素蕊立刻表忠心:“娘娘,奴婢自幼便跟着娘娘,不想出宫,愿自梳成姑姑,伺候娘娘一辈子。”
唯有莲心站在一旁,神色复杂。
她既没有像惢心那样因有心爱之人而对出宫充满期待,也没有像素心姐妹那般坚定地表明留下的决心,眉宇间反倒萦绕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忐忑与不安。
其实莲心对出宫与否本无执念,在这世道,哪个宫女不想出宫嫁个好人家安稳度日呢?可她父亲早逝,家中尚有年迈的母亲与年幼的弟妹,全靠她在宫中当差的俸禄与赏赐支撑生计。
能在皇后身边伺候,不仅待遇优厚,家中也能跟着沾光,这让她实在难以轻易割舍。
可近来,御前总管太监王钦不知怎的竟盯上了她,总借着各种由头在她面前晃悠,言语间时常夹杂着轻薄之意,甚至几次三番想动手动脚。
莲心吓得只能处处躲避,可对方却愈发得寸进尺,不仅叫赵一泰帮着送礼,竟还直白地提出想与她结对食。
她心里既害怕被王钦缠上,又担心若是闹起来,会连累坤宁宫得罪御前红人,思来想去,又觉得不如出宫嫁个普通人安稳,只是这话又不知该如何对曦滢开口。
曦滢自然眼尖的看见了,她让素心姐妹起身,单独招手让莲心走到近前,轻声问道:“莲心,怎么了?有心事?”
莲心被曦滢这般温言一问,积攒许久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眼眶瞬间就红了,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她犹豫了片刻,看着曦滢一贯的目光,知道皇后娘娘素来护短,若是自己不说,往后说不定会被王钦得寸进尺。
于是莲心便咬了咬牙,跪在地上将王钦屡次轻薄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委屈与害怕:“娘娘,奴婢……奴婢实在没办法了,王钦是御前的总管太监,奴婢不敢得罪他,可他总这般纠缠,奴婢真的快撑不住了。”
曦滢听罢,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击,眼底闪过一丝厉色。
曾经的富察琅嬅身边的人王钦招惹就招惹了,如今是曦滢,他还敢招惹她跟前的人,难不成打量她举不动刀了?
她伸手将莲心扶起,拿帕子给她让她自己把眼泪擦了:“你别怕,宫里向来禁止结对食,有本宫在,断不会让他这般放肆。往后再遇到他纠缠,你硬气一点,只管言辞拒绝,不必顾忌他的身份,天大的事有本宫替你担着。”
莲心眼中满是感激,哽咽着磕头:“谢娘娘恩典!只是王钦到底是总管太监,奴婢担心因为奴婢叫坤宁宫得罪了他。”
“傻姑娘,这不是你该想的事,他再是大太监,也是个奴才,生杀予夺,全在主子的一念之间,你主子,也是他主子。”领多少工资就操心多大事,操心远超自己职权范围的烦恼,才真的是自找麻烦的根源。
心疼老板,倒霉一辈子。
哪怕曦滢本人是这个老板,她也得这么说。
曦滢扬声把赵一泰喊进来:“你即刻去敬事房传我的话,宫中祖制严禁太监宫女结为对食,如今观宫中似有此等不良苗头,自今日起,若敢有触犯者,一旦查实,必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王钦接近莲心一事,赵一泰也是知道的,甚至还碍于总管太监的面子替他递过礼物,今日听曦滢的话,便知道自己主子的态度了,抬眼偷偷看了曦滢一眼,直对上了曦滢锐利的目光。
心里一抖,总觉得自己替王钦递东西的事情主子也知道了,但当下不敢多想,连忙躬身领命:“奴才遵旨!”说罢便匆匆退了出去,生怕晚一步便会引火烧身。
曦滢又转头看向仍有些不安的莲心,语气放缓了些:“不考虑王钦的事,你想成婚吗?若你想,我可以给你择一个好夫婿,早些出嫁,我也不想你们误了花期。”
莲心何尝不明白,宫女在宫中待到二十五岁再出宫,年纪已然偏大,很难再挑到称心如意的人家,曦滢的提议让她一时有些意动,心中的天平开始悄悄倾斜。
曦滢看她表情,也大概明白她的想法了。
“说说吧,喜欢什么样的,是喜欢武将还是读书人?”
莲心被问得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垂眸,过了许久才轻声道:“回娘娘,奴婢不挑武将还是读书人,只盼着能找个沉稳可靠的。奴婢家中弟妹尚小,母亲身子也弱,往后若能有个遇事能扛得住、待人宽厚的夫君,相互扶持着过日子,便知足了。”
曦滢闻言点头:“你一贯是能沉下心过日子的。你放心,咱们在内宫不好见外男,傅恒平日在外头行走,认识的人多,定给你寻个知冷知热、踏实肯干的好人家。”
莲心有些受宠若惊,当场跪下了:“奴婢之事,怎么好劳烦傅恒少爷……”
“行了,不必多礼。”曦滢笑着抬手让她起身,“你侍奉我这么多年,尽心尽力,从未有过半分懈怠,我自然不会薄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