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骁握着那台还带着余温的摄像机，手指在机身标签上划过。AI伦理研究所——六个字像钉子扎进脑子。他没说话，转身就走，走廊灯影在他脸上打下一道斜线。
手机掏出来，拨通程小满。
“你现在在哪？”
“在……在教室写作业。”
“马上去天台。带手机，别发消息，别告诉任何人。”
“啊？现在？”
“十分钟内见不到你，我就把你上次偷吃辣条被教导主任抓包的照片发论坛。”
电话挂了。
二十分钟后，江城三中教学楼顶风很大。程小满缩在通风口旁边，校服拉链拉到下巴，手有点抖。他看见林骁上来，立刻把手机递过去。
“我真不是故意的。”他说，“昨晚补数学卷子到一点，脑子炸了，上来透口气。结果看见陈默老师一个人在天台……蹲在地上画东西。”
林骁接过手机。
屏幕亮起，视频开始播放。
画面晃得厉害，应该是偷偷录的。天台边缘，陈默跪坐在地，手指沾着暗红液体，在墙面写一串符号。他嘴里念着什么，声音听不清。突然，镜头外传来脚步声。
一个黑影从右侧进入画面。
那人穿着深色外套，帽兜压得很低，左手抬起时，无名指上的戒指反光明显——金属圈，正面刻着细纹，婚戒样式。
下一秒，那只手猛地推在陈默背上。
人翻出去的时候，鞋蹭掉了半只，一只手臂甩向空中，然后消失在护栏外。
视频戛然而止。
林骁盯着最后一帧，放大戒指部分。像素模糊，但轮廓清晰。他把手机锁屏，递给程小满。
“这视频你传论坛了？”
“没有！”程小满摇头，“我吓傻了，直接关了。今天早上才敢再看一遍……我以为是梦。”
“除了我，还有谁知道你拍了这个？”
“没人！连我妈问我在天台干嘛我都说不出来。”
“好。”林骁点头，“现在听我说：第一，这视频不能删；第二，不准上传任何平台；第三，从现在起，你不准单独行动，下课跟我走，放学等我一起走。”
“等等，你是说……这是谋杀？”程小满声音发颤，“可警局通报说是自杀啊！”
林骁翻开笔记本，抽出一支铅笔。
他在新页写下几行字：
- 死者书写动作连贯，无挣扎迹象 → 被控制或诱导
- 推力来自左侧后方，角度偏下 → 凶手身高约178-182cm
- 左手发力 → 惯用手为左
- 婚戒反光清晰 → 戴环已久，非临时佩戴
写完，他抬头：“你还记得陈默最后写的那个数吗？”
“a=0.618……他说了好多遍，像是咒语。”
林骁眼神一动。
他想起陈渊书房照片里挂着的装饰牌，上面也是这串数字。黄金分割率。陈渊的标志。
他又翻出手机相册，打开之前案发现场的照片。陈默右手掌心有一道压痕，呈半圆状，边缘整齐。
他把两张图并排对比——视频里婚戒的弧度，和死者掌心的印记，刚好能拼成完整一圈。
“戒指压出来的。”林骁低声说，“陈默死前抓住了对方的手，被强行掰开。”
程小满凑过来：“所以凶手是左撇子，戴婚戒，认识陈默，还能让他毫无防备背对护栏？”
“不止。”林骁合上本子，“他知道陈默会去天台，知道他会写字，甚至知道他会用血——这不是临时起意，是仪式。”
风突然大了，吹得手机屏幕一闪。
林骁点开云盘，输入三重密码，把视频加密上传。文件命名：【证据09】。同步开启自动销毁倒计时七十二小时。
“你疯了吗？”程小满瞪眼，“不报警？不交给周队？”
“现在交出去，只会让对方知道我们拿到了什么。”林骁收起手机，“他们敢在法医中心装摄像头，就能黑进警局系统。这视频一旦进流程，下一秒就可能消失。”
“那你打算怎么办？”
“先确认一件事。”林骁拿出笔，在掌心慢慢描摹戒指轮廓，“谁的左手，戴这种婚戒，出现在三个案子里？”
程小满愣住：“三个案子？”
林骁点头。
第一个，金库消失案，监控里有个清洁工动作异常，左手提工具箱。
第二个，周文斌中毒案，外卖订单Id是Z_0714，注册时间14:07。
第三个，陈默坠楼案，推人者左手戴婚戒。
“时间、动作、身份标记——全指向同一个人。”林骁站起身，走到天台边缘，往下看。
教学楼正对家属区一栋高层，其中一间窗户亮着灯。那是陈渊临时租住的公寓。
他记得上周去取证时，看到过那扇窗。
窗帘拉开一条缝，里面摆着一张书桌，桌上放着相框。照片上是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左手无名指戴着戒指，刻着花纹。
和视频里的一模一样。
“他还想让我看更多。”林骁说，“所以他留了线索。摄像机不是为了监视解剖室，是为了让我发现它。”
程小满听得头皮发麻：“你是说……他故意让你找到那个摄像头？”
“不然呢？”林骁冷笑，“一个能把AI做成杀人预告的人，会犯低级错误？他是在和我对话。”
“那你回吗？”
“当然。”林骁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对着自己拍了一张，“既然他喜欢直播，那就让他看看观众来了。”
他把照片裁剪，只留下眼睛部分，发到一个匿名加密群组，附言：
【收到礼物，谢谢款待。】
发送成功。
三秒后，手机震动。
一条新消息弹出：
【你喜欢甜品吗？下一个口味，你自己选。】
林骁盯着这条信息，没回复。
他把手机倒扣在水泥地上，拿起铅笔，在笔记本最后一页画了个圆。中间划一刀，分成两半。
左边写：a=0.618
右边写：Z_0714
两条线，从两端出发，指向圆心。
他忽然开口：“你爸修空调的时候，是不是认识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
程小满一愣：“你怎么知道？上个月来家里看过一次外机，说是研究院的，姓陈？”
林骁闭上眼。
果然。
所有线都收拢了。
他睁开眼，看向远处城市灯火。
风掀起卫衣帽子，他站在天台边缘，右手握紧笔记本，左手在掌心重新描了一遍戒指形状。
血液顺着指甲流到手腕，他没擦。
那是刚才写字时，铅笔尖划破皮肤留下的。
一滴血落在纸面，正好盖住“陈渊”两个字的末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