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刚过,刘家坳来了一队不速之客。
为首的锦衣人自称姓徐,是京城徐记商行的管事。他彬彬有礼地递上名帖,说要谈笔大生意。
我们东家很欣赏贵村的发明。徐管事抚着茶盏,目光扫过工坊里各式农具,想买断所有图纸,每张五十两。
王石头倒吸凉气。五十两!够普通农家挣十年。
不卖。刘远洋声音平静。
徐管事笑容不变:刘先生可能不知,我们商行专供皇商。若合作,贵村发明可直送天听。
皇商更要为民造福。刘远洋指向窗外田埂,这些农具在百姓手里才能发光。
谈判不欢而散。但几天后,怪事接连发生:
先是送货的牛车在路上被劫,新织机图纸不翼而飞。
接着铁蛋爷爷病倒,有人在药里掺了泻叶。
最蹊跷的是水源突然浑浊,村民喝了都闹肚子。
里正要去报官,刘远洋拦住他:没证据。
他带着王石头彻夜蹲守,第三夜果然抓到往井里撒石灰的人。那汉子哭诉家中老母被扣,被迫来捣乱。
徐记商行...王石头咬牙切齿,我找他们算账!
慢着。刘远洋盯着井沿的石灰渍,他们既要玩阴的,我们奉陪。
次日,发明角摆出三架一模一样的织机。
这是防贼版,刘远洋敲敲第一架,少个关键零件就散架。
这是戏弄版,他指指第二架,会突然卡住,要懂诀窍才能修。
这才是真品。
消息传开,徐管事气得摔了茶杯。更让他吐血的是,刘家坳突然开始大派送——把改良农具图纸免费送给过往商队,还附赠使用口诀。
既然守不住,不如让天下人都学会。刘远洋在夜校宣布,看他们还怎么垄断!
徐记的人灰溜溜撤走那晚,刘远洋站在村口目送。王石头不解:远洋哥,咱们是不是太忍让了?
月光下,刘远洋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你猜,收到图纸的商队里,有没有徐记的对手?
三个月后,传闻徐记商行因经营不善倒闭。而刘家坳的农具,早已通过各路商队传遍大江南北。
徐记商行倒台的消息传来时,刘家坳正在庆祝水车落成。新水车足有三丈高,叶片上还刻着防苔藓的纹路,是村里老小忙活半个月的成果。
“要我说,就该这样!”王石头举着酒碗嚷嚷,“让那些黑心商人都见鬼去!”
刘远洋却盯着水车投在河面的倒影出神。月光被涟漪搅碎,又顽强地聚拢。他想起徐管事临走前那句阴恻恻的警告:“刘先生,这世道不是非黑即白。”
果然,平静日子没过几天,村里陆续来了几拨“商人”。有要重金聘工匠的,有想合作开作坊的,还有个自称皇商代表的,开口就要包销全村产出。
最蹊跷的是个青衫文人,整日在发明角转悠,专问些关节窍门。铁蛋爷爷发现他在偷偷量尺寸,厉声喝问才支吾着说是“仰慕技艺”。
“黄鼠狼给鸡拜年。”老爷子啐了一口。
刘远洋让王石头暗中跟踪,发现那文人在镇上与漕帮的人接触。更令人不安的是,县衙突然派人来“登记匠户”,说要统一管理。
“管理?”小翠爹愁眉苦脸,“不就是想抽成?”
果然,新告示贴出:所有匠作买卖需经县衙许可,抽取两成利。发明角顿时炸了锅。
“凭什么!”赵木匠气得直捶桌子,“我们辛辛苦苦琢磨出来的东西!”
刘远洋默默翻着《大燕律》,突然指着一行小字:“你们看,农具改良不在匠户之列。”
众人凑过来,只见泛黄纸页上写着:“农器改良,利在千秋,免征税赋。”
“可咱们的织机、水车…”王石头迟疑。
“都是为农事服务的。”刘远洋眼睛亮起来,“织布要穿,碾米要吃,哪样离得开农事?”
第二天,发明角挂上新匾额——“刘家坳农事改良所”。所有发明都冠上“农”字头:农用织机、农用打包机、农用…
县衙的人再来时,刘远洋捧着《大燕律》笑吟吟道:“农事改良,莫非也要抽税?”
来人悻悻而去。但暗流并未平息。
某夜暴雨,巡夜的王石头撞见有人在破坏水车基座。搏斗中那人挣脱逃跑,落下块腰牌——赫然是漕帮信物。
“这是警告。”刘远洋摩挲着腰牌上的蟠龙纹,“有人不想我们太好。”
发明角的灯火亮了一夜。清晨,村民们惊讶地发现所有发明都加了古怪装置:织机要多转三圈才启动,水车要踩对踏板才转动,连鸡笼都有了暗扣。
“既然有人想偷,”刘远洋望着晨雾中的官道,“就让他们偷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