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景元没有回答,符玄又道:“为还要提醒将军!「建木」所在是秘中之秘,让化外民接触——”]
[“——有违规制。”不等符玄说完,景元打断似的说出后半句,接着继续道:“我也要提醒符卿,有仙舟而后有规制。”]
[“危机之际,规制合用则用,不合用抛下便是。”]
[“所以,接下来我要做一个违背规制的决定。”这么说着,景元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笑着道:“也许还不止一个,哈哈,想想真是痛快。”]
[随后,景元认真地看着符玄,将兵符交给对方,让其节制云骑军,在靠近「建木」的「丹鼎司」洞天外策应。]
[“我?我来领兵?”听到景元的打算,符玄脸上难掩惊愕之色。]
“这景元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赵匡胤正凝眸看着天幕里景元将兵符递向符玄的画面,面露不悦,“先前让这符玄出谋划策也就罢了,毕竟只是动些头脑,主意再好,没有兵权在手,也翻不起大浪。”
他想起自己当年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的过往,对兵权的敏感远胜旁人——兵权一动,牵一发而动全身,纵是平日里再信重的人,涉及兵权也需百般斟酌,更何况是这样一个“野心昭然”之人。
“这符玄想坐他将军之位的心思,路人皆知!兵权乃国之利器,岂能这般轻易交予一个有觊觎之心的人?”
赵匡胤看着天幕中符玄惊愕的脸,他的语气里满是不解与不满。
“规制可破,但兵权岂能凭一时信任就乱授?她若借着平乱的由头,手握云骑军反戈一击,景元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
赵普在一旁听着,默不作声——他也知道,赵匡胤一生对兵权看得极重,景元此举,在对方眼里,属实是犯了忌讳。
…………
[见符玄露出的表情,景元面带笑意,“你不是一直想试试,当将军是种什么样的体验么?”]
[“平时你却不让,这回突然……”仍有些错愕的符玄忽然明白了什么,点头道:“明白了,就依你说的办。”]
[而后,景元正式邀请列车团的几人加入封印「星核」的行动,符玄部署云骑,他想请星几人先行一步,取道「工造司」的捷径,再和符玄会合。]
[至于引路的事,景元表示只能劳烦停云再辛苦一阵子了。]
[对此,几人应下差事,临行前,星对景元疑问道:“建木重生,难道你们不高兴吗?”]
[“各位身为过客,对仙舟的历史了解不多,问出这样的人问题也不奇怪。”景元笑了笑,随后对几人讲起了一个故事。]
[“很久以前,仙舟尚未升入天空前,我们的祖先生活在某个星球的大地上,和诸位一样,那时的仙舟人是寿不逾百岁的短生种。”]
[“统治那片国度的帝皇无法忍受浮生如露,百年后基业为他人所有,于是他倾尽一切打造九艘巨舰,向传闻有神明垂迹的天外星辰进发,妄想求取仙方灵丹,驻颜长生。”]
“九艘?先前那星穹列车上,瓦尔特先生说,仙舟如今只有六艘吗?怎么景元将军说造了九艘?”
天幕下,茶肆中的案几旁的青衫士子听到景元的话惊呼一声,接着眉头微蹙:“莫不是记差了?可景元是仙舟将军,说的该是自家老底;那瓦尔特先生看着也是博闻之人,断不会随口乱言。”
“这中间差了三艘,是沉了?还是……另有隐情?”
“九艘巨舰远赴星海,求长生本就逆天而行,途中或是遭遇风浪、域外邪祟,损了三艘也未可知。”另一桌捧着茶盏的老儒接过话,目光落在天幕里景元讲述往事的身影上,“又或是……那三艘舰上的人,寻到了所谓‘仙方’,另寻去处,与余下六艘断了联系?”
青衫士子听得眼神一动,望着天幕喃喃:“不管是沉了还是分了,这三艘的去向,怕是藏着仙舟人求长生路上的一段隐秘啊。”
…………
[三月七好奇道:“他……成功了吗?”]
[“是,也不是。”景元表示九艘巨舰饱经苦旅,最终见证神明显化,自药师的示现中寻得了种种不可思议的仙道神通,但舰队自此迷航,再也没能返回故土。]
[“这倒也不坏。”三月七点头说道:“毕竟仙舟才是真正经历冒险的人,能得偿所愿也是好事啦。”]
[“不坏……?”听到这话,景元笑着摇摇头,解释先祖们也是这么想的,但能赐予长生的神迹不过是一厢情愿的美梦罢了。]
[就那罗浮来说,长生不死看似是件美事,随之而来的却是人口膨胀,资源匮乏,为了争夺活下去的希望,永寿的天人欲做人而不得,乃至堕落成了野兽。]
[在付出无数血泪代价后,罗浮人才明白「长生」不是什么平白赐予的礼物,而是残酷试炼的开始。]
[因为随后的岁月里,同受药师恩惠的丰饶之民为了夺取神迹,屡次侵凌仙舟,大造杀孽。]
[侥幸活过战争的仙舟人,则堕入名为「魔阴身」的长生疾患中,如果不是有幸得到帝弓司命的启示和保护,今日的「仙舟联盟」也就不复存在了。]
天幕下,兰陵书院的庭院里,荀子望着景元讲述仙舟往事的身影,指尖捻着须角,久久无言。
方才他还忧心“既得丰饶之赐却无教化约束”的族类或真存在,此刻听着丰饶之民侵凌仙舟、大造杀孽的旧事,只觉心口沉了沉,低低叹道:“竟真有此等族类……先前猜测,竟一语成谶。”
“……“丰饶之民借神赐之力夺人资源、造下杀孽,怕是唯有杀死「丰饶」,才能以绝后患吧。”
说着,荀子眉头又微蹙起来,语气添了几分复杂:“只是那「丰饶」星神……倒像个无辜之神……”
“祂赐下神迹,或本是无私大爱,如春日降雨,想润万物,怎知雨露过盛,竟养出了贪戾的莠草,反倒让受泽者互相倾轧。”
荀子望着天幕里景元沉凝的神色,缓缓道,“祂的赐福少了‘度’,少了对人性的知察。”
“仙舟人不是要恨那「丰饶」本身,是要断了‘无度恩赐’催生出的祸根,只是那根须缠得太深,连带着那本无恶意的‘赐福’,也成了不得不直面的难题——毕竟要除莠草,有时连带着沾了草气的土,都得翻一翻啊。”
话音落时,庭院里的风掠过竹梢,沙沙作响,荀子望着天幕里仙舟的星空,只觉天幕中宇宙间的道理,竟比人间的礼法更复杂——连神明的善意,若不合时宜,也能酿出绵延千年的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