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野在自己那间突然显得无比逼仄的公寓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无形锁链困住的野兽。
苏挽月刚才那冷漠的一瞥和关门声,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每一次重放都让那股不甘和焦躁燃烧得更旺。
他试图用冷水洗脸,试图戴上耳机用最大音量听躁动的音乐,试图做俯卧撑直到力竭……但都没用。那个女人的身影,她冷淡的眼神,她身上那股即使隔着门板也仿佛能嗅到的、若有若无的香气,像鬼魅般缠绕着他。
他猛地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书桌上那对瓷猫——一只在他这里,另一只在对面。那对该死的、仿佛在无声嘲讽着他的瓷猫!
凭什么她说开始就开始,说冷淡就冷淡?
把他当什么了?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吗?
一股混合着少年意气、被轻视的愤怒以及某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害怕真正失去她关注的恐慌,驱使着他做出了一个冲动至极的决定。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奔赴战场般,大步走到门口,猛地拉开门,跨过那条短短的走廊,站在了苏挽月的门前。
抬起手,准备敲门的那一刻,他的勇气仿佛瞬间被抽空,手臂悬在半空,微微颤抖。理智在最后一刻尖叫着试图阻止他:陆星野,你在做什么?你疯了?!
但脑海中浮现出她刚才那漠然的眼神,那股不甘再次压倒了一切。
他咬咬牙,指关节重重地敲在了门板上。
“叩、叩、叩。”
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回荡,清晰得吓人。
几秒钟的等待,漫长得如同几个世纪。门内没有任何动静。
陆星野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羞耻感和自我厌弃开始冒头。他是不是真的太可笑了?
就在他几乎要转身逃离时,“咔哒”一声,门开了。
苏挽月站在门内,她已经换下了那身精致的连衣裙,穿着柔软的丝质睡袍,卸了妆的脸庞少了几分艳光逼人,却多了几分清冷和真实。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却没有意外,仿佛早就料到他会出现。
“有事?”她开口,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陆星野所有的怒火和质问,在她这平静无波的注视下,突然卡在了喉咙里。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
质问她为什么不理他?这听起来像个怨夫。
质问她和那个吻算什么?这更显得他可笑又输不起。
他憋了半天,脸涨得通红,才挤出一句毫无威慑力、甚至带着点委屈的控诉:“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挽月微微挑眉,似乎觉得他这个问题很有趣:“什么什么意思?”
“就……就这几天!”陆星野有些语无伦次,“还有刚才!你……你干嘛那样看我?好像……好像不认识我一样!”
他说完,自己都觉得这话幼稚得可笑,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苏挽月闻言,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很轻,却像羽毛搔过陆星野紧绷的神经。她向前走了一小步,靠近他,睡袍的领口微微敞着,身上沐浴后的清新香气幽幽传来。
“那不然呢?”她仰头看着他,眼神里终于染上了一丝他熟悉的、带着钩子的玩味,但底色依旧是凉的,“弟弟,吻了人之后落跑的是你。怎么?现在又跑来怪我态度不好了?”
她一句话,精准地戳破了陆星野那层虚张声势的外壳,将他最狼狈、最不堪的一面暴露出来。
陆星野的脸瞬间红得能滴出血来,羞窘得无地自容。
“我……我那是因为……”他想解释,想说自己是因为愧疚,因为对不起女朋友,可这些理由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因为什么不重要。”苏挽月打断他,她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转,带着一种审视和了然的意味,“重要的是,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她伸出手,没有碰他,只是用指尖,极轻、极缓地,隔空点了点他的胸口,动作充满了暗示性。
“是想继续当你那个‘好男友’,守着你的‘正轨’?”她的声音压低,带着蛊惑,“还是……承认你其实,也并没有那么想逃?”
她的指尖仿佛带着电流,即使没有真正触碰,也让他胸口那片皮肤感到一阵灼烫。
陆星野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她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剖开了他所有自欺欺人的伪装。
他想要什么?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此刻站在她门前,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闻着她身上诱人的香气,他一点也不想回到那个只有他一个人的、冷清的房间。
看着他眼中剧烈的挣扎和无所适从的迷茫,苏挽月知道,火候到了。逼得太紧,猎物会彻底惊走;适当的松弛和给予一点甜头,才能让他更深地陷入网中。
她忽然收回了那带着压迫感的目光和动作,语气重新变得慵懒,甚至带着一点施舍般的意味:
“算了,进来吧。”她侧身让开门口,“站在门口说话,像什么样子。”
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身款款走回客厅,仿佛笃定他一定会跟进来。
陆星野站在门口,看着客厅里暖色调的灯光和她窈窕的背影,感觉自己像站在一个决定命运的岔路口。
向前一步,是明知危险的沉沦,是背叛,是万劫不复。
向后一步,是安全却冰冷的“正轨”,是回归,却也是永远的遗憾和不甘。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最终,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那只悬在门槛外的脚,还是沉重地、却又带着一丝解脱般,踏了进去。
“咔哒。”
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