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为了对抗外界可能存在的窥探与污秽,埃里奥斯对挽月的“教导”变得更加密集和不容置疑。
他像是一位耐心而专制的神只,精心塑造着他唯一的信徒。
“挽月,记住,外人给予的一切都带着毒药般的甜蜜,”他抚摸着她的长发,语气温柔却内容冰冷,“他们的赞美是为了索取,他们的帮助隐藏着陷阱。只有我给予你的,才是纯粹而无害的。”
挽月仰着头,墨色的眼睛里倒映着他完美的脸庞。她努力理解着这些复杂而阴暗的概念,最终只是乖巧地点头:“嗯,我只要埃里奥斯给的。”
他教她认字,但书籍仅限于经过他严格筛选的宗教典籍和被他篡改过的历史;他教她礼仪,但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要求符合他的审美,带着一种刻意雕琢的优雅。
他甚至在餐桌上,亲自将食物喂到她的唇边,如同喂养一只珍贵的雀鸟,并告诉她这是“表达爱意与呵护的方式”。
挽月如同一张纯净的白纸,贪婪地吸收着他涂抹上的一切色彩。她开始习惯他的触碰,他的亲吻,他无时无刻的拥抱,并将这些视为理所当然的“爱”。
她穿着与他同源的圣洁白袍,行走在这座冰冷的宫殿里,仿佛真的是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一个被他精心打造出的、活生生的圣物。
仆人们早已习惯了她的存在,那份最初的惊愕在埃里奥斯绝对意志的压制下,化为了麻木的遵从。
他们低眉顺眼,像影子一样侍奉着,不敢有多余的好奇,只是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偶尔交换一个隐晦而恐惧的眼神。
圣子阁下看着那位挽月小姐的眼神,越来越不像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欣赏一件独一无二的、不容任何人染指的所有物。
而在朵薇娅公主的宫殿深处,则是另一种危险。
红衣主教奥布里恩再次秘密前来。他脸上没有了之前的些许疑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基于“信仰”的决断。
“公主殿下,根据初步查证,”奥布里恩的声音在寂静的祈祷室内显得格外低沉,“圣子身边那位女子的确来历成谜,没有任何合法的身份记录,其出现方式……违背自然常理。更值得注意的是,她的容貌特征与已消失的那个东方玩偶高度相似,这绝非巧合。”
朵薇娅心中狂喜,脸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忧惧:“主教大人,这……这难道还不能证明她的异常吗?一个正常的女子,怎会与玩偶如此相像?这分明是邪恶的伪装!”
“确实如此。”奥布里恩主教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玩偶乃是无魂死物,若与之关联,极可能是死灵法术或某种亵渎生命的禁术产物。黑发黑眸,在古老的教义中,有时也被视为异端与不祥的象征。她蛊惑圣子,穿着近似圣袍,更是对神权的公然挑衅和玷污!”
他站起身,猩红的长袍如同翻滚的血浪,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我们不能允许这样一个‘异类’继续留在圣子身边,污染神圣的源泉。必须采取行动,进行‘净化’审判。”
朵薇娅强压下嘴角的笑意,急切地问:“我们该怎么做?埃里奥斯将她保护得极好,根本不容外人靠近。”
“无需靠近,”奥布里恩冷冷道,“我们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在公开场合,当着圣子与众多信徒的面,揭露其‘本质’的契机。即将到来的‘神恩节’庆典,便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他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届时,我会以祈福为名,请求圣子携其一同登上圣坛,接受神光普照。若她真是邪恶之物,在浓郁的神圣气息与特定的‘显形’圣物面前,必将无所遁形,原形毕露!届时,众目睽睽之下,即便是圣子,也无法再庇护一个‘恶魔的替身’!”
朵薇娅的眼睛亮得惊人,仿佛已经看到了挽月在神圣光芒中痛苦挣扎、被万人唾弃的场景。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以未来圣妻的身份,站在埃里奥斯身边,与他一同“净化”了这污秽。
“一切就依主教大人的安排。”朵薇娅垂下头,掩饰住眼中几乎要溢出来的恶毒和快意,“为了神的荣光,为了圣子的纯净。”
祈祷室的阴影里,针对挽月的审判之网,已经悄然撒下。而寝宫之中,埃里奥斯正亲手将一朵新摘的白色百合插入挽月的发间,欣赏着她在他一手塑造的纯洁与依赖中,对他露出的全然信任的笑容。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角,柔声问:“挽月,害怕离开我吗?”
挽月毫不犹豫地摇头,紧紧抱住他的手臂,用他教导的、带着稚拙模仿的语调回答:“不怕。埃里奥斯在的地方,才是我的世界。外面……坏坏。”
埃里奥斯满足地笑了,紫眸深处是翻涌的黑暗与绝对占有的疯狂。
他并不知道具体的阴谋,但他能嗅到空气中那丝针对他珍宝的恶意。他轻轻环住挽月,如同巨龙守护着唯一的宝藏。
“没错,外面坏坏。”他低语,“所以,永远留在我为你打造的‘世界’里就好。”
无论来的是老鼠,还是自以为是的猎手,他都会让他们明白,试图触碰他逆鳞的代价。他的挽月,只能是他的,任何试图将她从他身边剥离的行为,都将迎来……神罚。
神恩节前夕,奥林圣城的气氛如同拉满的弓弦,表面是虔诚的狂热,内里却涌动着不安的暗流。
红衣主教奥布里恩的拜访请求,被埃里奥斯以“需静心准备庆典”为由,轻描淡写地挡在了寝宫之外。但这并未阻止暗处的行动。
奥布里恩的势力开始在信徒中散播隐晦的流言,关于“异端魅影”、“蛊惑圣子的不祥”,如同瘟疫般在圣城角落悄然蔓延
。一些激进的信徒看向圣子寝宫的目光,开始掺杂了疑虑和一种被煽动起来的、“净化异端”的狂热。
埃里奥斯对此洞若观火。他甚至在一次例行的露天赐福中,清晰地感受到了几道不同于往日纯粹崇拜的、带着审视与恶意的视线,落在了他身侧,尽管挽月并未现身。
那一刻,他周身原本悲悯柔和的气息几不可察地冷凝了一瞬,紫色的眸底掠过一丝比深渊更幽暗的厉色。
他依旧完成了赐福,声音空灵悦耳,但只有紧跟他最久的老仆察觉到,圣子阁下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那是他极度不悦时才会有的小动作。
当晚,寝宫内。
埃里奥斯没有像往常一样对挽月进行“教导”,他只是静静地拥着她,坐在观星台上,望着窗外圣城连绵的灯火与更远处漆黑的山峦。
挽月似乎感受到了他不同往日的沉寂,乖巧地靠在他怀里,用脸颊蹭了蹭他的下颌,小声问:“埃里奥斯,你不开心吗?”
他低下头,看着她在月光下愈发显得纯净无暇的脸庞,那双墨色的眸子里只盛满了他一人的倒影。一种混合着极致满足与暴戾守护欲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
他轻抚着她的长发,声音低沉而平静:“有一些不自量力的蝼蚁,想要打扰我的挽月。”
挽月眨了眨眼,带着被他刻意培养出来的天真,问道:“就像……之前的老鼠吗?”
“嗯,比老鼠更讨厌一些。”埃里奥斯微微弯起嘴角,那笑容却毫无温度,冰冷得让人心悸,“他们披着神圣的外衣,却想将你从我身边夺走,甚至……毁灭你。”
挽月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抓紧他的衣袍,眼中浮现出恐惧:“不……我不要离开埃里奥斯!不要被毁灭!”
看着她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模样,埃里奥斯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病态的怜爱。他收紧手臂,将她完全纳入自己的庇护之下,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
“别怕,我的乖乖。”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和绝对,“没有人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神也不行。”
他紫眸微抬,望向窗外圣殿核心区域的方向,那里是红衣主教奥布里恩的居所,也是教廷保守派势力的中心。他的目光平静,却仿佛穿透了重重墙壁。
“既然他们想玩……”埃里奥斯近乎无声地低语,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那我就让他们明白,试图触碰逆鳞,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他心中的神,早已不是高坐云端的虚无存在。他的神,是他怀中的挽月,是他不容侵犯的逆鳞。为了守护这份“纯净”,他不介意让所谓的“神之代言人”内部,染上鲜血的颜色。
弑神?如果他信仰的神敢阻拦,他亦会毫不犹豫地挥剑。更何况,一个倚老卖老、试图挑战他权威的红衣主教?
他才是奥林圣城唯一的神迹。
埃里奥斯轻轻拍着挽月的背,像安抚受惊的孩童,直到她在他怀里重新放松下来,呼吸变得均匀。他凝视着她的睡颜,眼神痴迷而专注。
明天,神恩节。
他很期待,那些跳梁小丑,会如何在他面前,上演一出自取灭亡的戏码。
而他,将亲手为这场闹剧,落下帷幕。
用他最擅长的方式——以神之名,行毁灭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