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 年汛期,湖南凤滩水电站调峰泄洪,露出河床深处一口锈蚀的铸铁棺材。棺材内壁刻满镇煞符咒,却空空如也,只残留着几缕湿滑白发。
守闸人老田当夜暴毙,死时十指紧紧抠进自己喉骨,眼珠凸出如死鱼。尸检发现他胃里填满尚未消化的水草与......活蝌蚪。
我作为民俗所的研究员被紧急召往现场。族老颤巍巍指认:这是 1958 年大炼钢铁时,用来镇杀酉水河女鬼的“工业镇物”。当年钢厂工人将作祟的疯女封入铁水铸棺,沉入河眼祭炉。
但棺材为何是空的?
循着老田指甲缝里的蓝漆屑,我在闸控室底层发现一道拖痕。痕迹尽头,生锈的发电机组缝隙里,卡着半具被齿轮绞碎的年轻女尸——她穿着六十年代的劳动布工装,皮肤却如活人般饱满,断颈处钻出密密麻麻的黑色铁砂。
更可怕的是,女尸右手紧攥着老田的工牌,左手却捏着一部最新款的智能手机。屏幕亮着,正在某直播平台播放晃动的水下画面:镜头正对岸上调查组的临时帐篷。
**第三章:河眼祭
女尸的手机屏幕突然弹出一条弹幕:“找到你了。”
我踉跄后退,撞翻了操控室的铁皮柜。族老不知何时跟了进来,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我的胳膊:“她在找‘替身’!1958年封棺时,缺了最后一道‘生人祭’——必须是自愿献祭者的血肉,才能镇住河眼的怨气!”
发电机组的轰鸣声突然变调,像有无数人在铁管里哭嚎。我这才看清,女尸脖颈的铁砂正顺着齿轮缝隙渗出来,在地面聚成一条黑色细流,缓缓爬向老田的尸体。
“当年……是我爹把她推进铁水的。”族老的声音发颤,“他是钢厂厂长,说她是‘破坏生产的疯子’。可她只是想找回被钢厂废水毒死的孩子……”
细流漫过老田的手指时,尸体突然抽搐起来。他凸出的眼球转向我,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嘶吼,十根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发黑——和女尸断手上的指甲一模一样。
手机屏幕的直播画面突然切换:镜头对准了水电站下游的河面,浑浊的水里浮起无数具穿着劳动布工装的“尸体”,他们的脸都模糊不清,却齐齐朝着闸控室的方向“望”来。弹幕滚动得越来越快,密密麻麻挤满三个字:
“开门。”
第四章:铁砂咒
“必须重铸镇物!”族老突然咬破舌尖,将血吐在女尸的智能手机上。屏幕滋啦一声冒出黑烟,直播画面变成了1958年的黑白影像——
暴雨夜,钢厂的高炉烧得通红。一个穿着工装的女人抱着孩子跪在河边,河水泛着诡异的绿光。几个工人拖着她走向熔炉,她怀里的孩子突然睁开眼,皮肤像泡发的尸体一样浮肿:“妈妈,水好冷……”
影像戛然而止。族老瘫坐在地,嘴角溢出血沫:“她的怨气和河水绑在了一起,只要有人碰过那口铁棺,就会被她缠上。老田前夜偷偷撬开棺盖,想拿符咒卖钱……”
话音未落,老田的“尸体”猛地坐起,指甲插进自己的太阳穴,硬生生抠出一团黑色的铁砂。铁砂落地的瞬间,闸控室的灯光全部熄灭。黑暗中,我听见手机屏幕又亮了,这次是自拍模式——
镜头里,我的肩膀后站着一个穿工装的女人,她的脸被铁砂糊住,只有一双眼睛是清晰的:那是我奶奶的眼睛。
“1958年,她怀里的孩子没淹死。”女人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他被一个姓陈的研究员抱走了,成了民俗所的‘藏品’。”
我僵在原地。我的奶奶,确实在1958年从酉水河捡回了一个弃婴——那是我的父亲。
第五章:替身
铁砂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在地面织成一张网,将我和族老困在中央。族老突然抓起地上的铁撬棍,狠狠砸向发电机组:“炸了河眼!用混凝土封死它!”
“来不及了。”女人的声音贴着我的耳朵响起。我低头看向手机屏幕,直播画面里,调查组的帐篷前不知何时站满了人影,他们都低着头,手里捧着生锈的铁砂,像在朝拜。
女尸的左手突然抬起,指向我:“你是‘活祭’的后代,你的血能代替当年的‘生人祭’。把手机吞下去,她就不会再找别人了。”
手机屏幕弹出一个对话框:
【是否接受献祭?】
【是\/否】
族老突然扑过来抢夺手机,却被铁砂割破了喉咙。他倒在地上,血水流进铁砂织成的网里,瞬间被吸干。网越收越紧,我感觉皮肤像被无数根针穿刺——
就在这时,手机自动跳出一条新消息,发件人是“父亲”:
“1958年的孩子不是弃婴,是她故意留下的诱饵。别碰手机,去河眼下游的‘锁龙石’,那里有你奶奶藏的炸药。”
铁砂突然停顿了。手机屏幕的直播画面里,所有“人影”同时抬起头,露出和我父亲一模一样的脸。
终章:铁水封
我抓起族老的铁撬棍,砸碎手机屏幕的瞬间,整个闸控室的铁砂突然失去了黏性,像黑色的雨水般砸落。发电机组的齿轮不再转动,女尸脖颈的断口处渗出浓稠的铁锈色液体,在地面聚成一个“水”字——那是酉水河的“水”。
“锁龙石!”我抄起墙角的防水手电,跌跌撞撞冲出闸控室。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调查组的帐篷前空无一人,只有地上残留的铁砂拼出箭头,指向下游的入口。
锁龙石的炸药
暗河尽头是一块嵌在岩壁里的巨石,石面上刻着1958年的日期,以及我奶奶的名字。炸药被藏在石缝的防水箱里,旁边还有一本泛黄的日记:
> “1958.8.15:钢厂的高炉炸死了三个工人,河水开始发绿。那个女人总在河边哭,说水里有她的孩子。今天看见她把婴儿放在礁石上,自己走进了铁水……”
> “1958.8.20:厂长说她是‘河祟’,要铸棺镇河眼。我偷换了封棺的铁水——加了我丈夫的骨灰,他是被钢厂塌方砸死的。这样,她就永远困不住那个孩子了……”
> “1960.3.7:捡到了礁石上的婴儿,给他取名‘陈念水’。河水开始涨了,锁龙石的炸药要留给‘念水’的后代。如果有一天她出来了,用铁水浇炸河眼,才能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手电光突然照到日记最后一页,是我父亲的字迹:
> “1985.6.23:妈说‘她’在找我。今天在民俗所的档案室发现了1958年的‘河祟调查报告’,附页里有一张婴儿照片——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原来妈不是捡了我,是‘藏’了我。”
河眼
身后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我回头,看见女尸站在暗河中央,脖颈的断口处钻出无数根铁线,像头发般在水中飘动。她的右手握着老田的工牌,左手却抱着一个透明的“婴儿”——那是用凝固的铁水铸成的,眼睛是两颗生锈的铁钉。
“你奶奶骗了我。”她的声音在岩壁间回荡,“她以为用丈夫的骨灰能让铁棺‘认主’,却忘了我儿子的血早就混进了钢厂的废水里——这整条河,都是我的‘棺椁’。”
铁水婴儿突然睁开眼,铁钉眼珠转向我:“爸爸,带我回家。”
我猛地拉燃炸药引线,将防水箱推进河眼深处。女尸发出凄厉的尖叫,铁线像潮水般涌来缠住我的脚踝。就在这时,暗河的水面突然炸开——父亲从水里钻出,手里举着另一捆炸药,导火索已经烧到尽头。
“念念,走!”他将我推向出口,自己抱着铁水婴儿冲向女尸,“妈说过,只有‘血亲’才能让她平静……”
铁水峰
爆炸声震塌了半个岩壁。我被气浪掀出暗河时,看见父亲和女尸在铁水与炸药的火光中渐渐融合,像两滴被烧化的铁水,缓缓沉入河眼深处。锁龙石轰然坠落,彻底封死了洞口。
雨停了。
我坐在酉水河边,看着浑浊的河水慢慢变清。手机屏幕虽然碎了,却诡异地亮起,显示着最后一条未读消息,发件人是“未知”:
> “1958年的铁棺里,从来就不是‘疯女’。是钢厂用六十三个工人的尸体熔成的‘镇物’,她只是恰好抱着孩子掉了进去。真正的‘河祟’,是那些被钢铁吞噬的冤魂啊。”
河水泛起涟漪,水面浮现出无数张模糊的脸——有穿工装的工人,有抱着孩子的女人,还有父亲最后释然的笑容。
他们渐渐沉入水底,像从未存在过。 只有岸边上的石头,留着一绺湿滑的白发,在晨光里泛着铁锈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