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七年,胶东大旱。河床裂成龟背纹,庄稼地冒烟。我们村饿死七条人命后,族长敲着铜锣喊:“请灵狗!求雨!
灵狗不是真狗,是饿死的童魂附在野狗身上化的精怪。据说它能通阴阳,能求雨,但请灵狗要付出代价——得用至亲之血喂它。
张老栓跪在村口老槐树下,手里攥着把生锈的剪刀。他十岁的儿子铁蛋三个月前饿死了,埋在后山乱坟岗。所以他必须要请灵狗出来
“栓子,想清楚喽!”族长哑着嗓子,“灵狗喝了血,就跟你家结契。雨求来了,它得吃你家三代香火!”一定考虑清楚啊?
老栓盯着龟裂的田地,想起媳妇临死前攥着他手说“保住苗”。他眼睛一红,剪刀戳进指尖。血滴进陶碗,混着朱砂画符。符纸烧成灰时,乱坟岗传来凄厉的狗吠。
那夜全村人蹲在晒谷场等。子时阴风大作,一条瘦得露肋骨的黑狗从坟头钻出来,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簇绿火。它嗅着血符窜到老栓跟前,舌头舔净碗底血渍,突然开口说人话:“爹,我饿。好饿啊!”
声音竟是铁蛋的!老栓腿一软瘫在地上。灵狗转身对天嚎叫,叫声像千百个孩子哭坟。乌云瞬间吞了月亮,暴雨倾盆而下。
村民疯了一样跪在泥水里磕头。只有老栓看见,灵狗啃食着供桌上的生鸡头,鸡血顺着下巴滴落,混着雨水流成小河。
旱灾解了,灵狗却赖着不走。它夜夜蹲在老栓家灶台前,用铁蛋的声音说:“爹,煮肉吃。”老栓煮了存粮里最后半斤腊肉,灵狗一口吞完,舔着嘴说:“明儿要吃鸡。”
村里人躲着老栓走,他家院子总飘出腐肉味。有娃扒墙头偷看,回来说灵狗在啃死人骨头——后山坟堆都被刨开了。
族长带着壮汉举火把围住院子:“栓子!这邪物留不得了!”灵狗突然跃上墙头,绿眼灼灼:“谁敢动我?求雨时磕头如捣蒜,如今想过河拆桥?不想活了吧”声音变成苍老嘶哑的混响,像无数冤魂齐声质问。
火把瞬间全灭。众人连滚带爬逃散,族长当夜暴毙,脸上留着狗爪印。
老栓被灵狗困在屋里十年。它每天逼他煮肉上供,稍不顺心就用铁蛋的哭声折磨他。直到某天八路军路过,有个小战士看见灵狗扑咬百姓,举枪射击。子弹穿过狗身打碎水缸,灵狗化青烟遁入后山。
老栓疯疯癫癫活到解放后,临死前突然清醒,拉着村干部手说:“灵狗不是邪物……是饿死的娃们怨气聚的……地里不长粮,它就得来……”
去年修水库炸后山,挖出具奇怪兽骨:狗头人身,肋骨缝里卡着半块银锁——正是铁蛋下葬时戴的那块。
如今水库边立着“饮水思源”碑。没人知道,每当旱季水位下降,总有黑影像狗又像孩子的怪物在月光下徘徊,挨家挨户敲窗问:“饿啊……给口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