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思诚走后，沈清歌的心跳好久都没缓下来。她反复回想他刚才的每个眼神、每句话，想琢磨出他到底发没发现画架上的秘密，结果什么也没看出来。那男人的心思，像雾里的远山，看不清也摸不透。
她走到画架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掀开了那块布。画布上，那个冷峻的侧影在夕阳下好像活了过来，尤其是那双她仔细描画的眼睛，深得几乎要看到人心里去。
沈清歌脸上发烫，赶紧又把画架盖上了，好像这样就能藏住自己扑通乱跳的心。
为了分散注意，她决定去附近超市买点菜，晚上自己做饭。也许忙着做饭，就能暂时忘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可天公不作美。刚出小区没多远，原本就阴的天突然乌云密布，接着，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沈清歌心里叫糟，根本没带伞！附近也没地方躲雨。眼看雨越下越大，她只好用手包挡着头，快步往超市跑。
冷雨很快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肩膀，初秋的雨带着凉意，让她打了个哆嗦。正有点狼狈地小跑着，一辆熟悉的黑色SUV又一次缓缓停在她旁边。
车窗降下，露出陆思诚没什么表情的脸。他看着被雨淋得有点惨的她，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上车。”
他的声音透过雨声传来，带着不容拒绝的味道。
沈清歌这次真惊到了：“陆队长？你……还没回去？”他不是该早回基地了吗？怎么又在这？
“嗯，绕了点路。”陆思诚的回答还是简短模糊，他示意副驾，“雨大，上车。”
情况不容多想，沈清歌拉开车门，带着一身湿气坐了进去。
“抱歉，把你车弄湿了。”她不好意思地捋了捋贴在脸上的湿发。
“没事。”陆思诚递来一盒纸巾，目光在她湿透的肩膀和微红的鼻尖上停了一瞬，随即移开，启动了车子，“去哪？”
“前面超市就行，谢谢。”沈清歌接过纸巾擦脸上的雨水。车内暖意让她冻僵的身体慢慢回暖。
车平稳开在雨幕里，雨刮器有节奏地左右摆动，刮开一片清晰视野。车内又安静下来，但这次，气氛好像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微妙。
沈清歌能闻到空气中混着雨水的清冽、车内香氛、和他身上那股独特干净的气息，还有……自己身上雨水带来的潮湿味。
她偷偷瞄了眼陆思诚。他专注开着车，侧脸线条在车内昏光下显得清晰冷硬。他好像没看她，但她却能感觉到，他周身那种冰冷的距离感，好像在这样一个密闭的、被雨声包裹的空间里，淡了不少。
是因为她狼狈的样子，让他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还是别的？
很快，超市到了。雨一点没小。
“谢谢你，陆队长。”沈清歌再次道谢，看着窗外瓢泼大雨，发愁怎么冲进超市。
陆思诚也看了眼窗外，然后解开了安全带：“等着。”
说完，他推门下车，绕到车后，从后备箱拿了把黑伞。
然后，他走到副驾这边，撑开伞，拉开门，站在雨里看着她：“下来。”
沈清歌愣了。他……这是要给她打伞？
“不用麻烦了，陆队长，我跑过去就……”她话没说完，就被陆思诚打断了。
“雨大，会感冒。”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雨点打在伞面上噼啪响，他站在伞下，身形挺拔，为她撑起一片无雨的天。
沈清歌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她看着雨幕中他清晰冷峻的眉眼，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低头下车，钻到了他的伞下。
伞下空间不大。为避开雨，两人不可避免地靠得很近。沈清歌甚至能感受到他手臂传来的细微温度，和他身上那股清冽好闻的气息，更清晰地将她裹住。
她的脸不受控地开始发热，心跳也乱了。
陆思诚好像没注意到她的异常，他只是尽量把伞往她那边斜，自己另一边肩膀则露在雨幕里，很快湿了一片深色。
他迈开步子，配合着她的步伐，沉稳地走向超市入口。
沈清歌低着头，看着脚下积水的地面，和他那双微微湿了的运动鞋。鼻尖全是他身上干净的味道，耳边是他平稳的呼吸和哗哗雨声。
这一段短短的路，好像被拉得好长。
她能清晰感觉到，他为不让她淋雨，刻意放慢脚步，并把伞几乎全倾向了她这边。
这种无声的、细致的照顾，比什么话都戳人心。
终于走到超市屋檐下，沈清歌忙向旁边挪了一步，拉开点距离，低声道：“谢谢您，陆队长。”
陆思诚收起伞，雨水顺伞尖滴落。他看了眼自己湿掉的肩膀，好像并不在意，只淡淡“嗯”了一声。
“你的肩膀……”沈清歌过意不去。
“没事。”他打断她，目光看向超市里面，“去买吧。”
“那你……”
“我等你。”陆思诚语气自然得像说今天天气不错，“雨大，等下送你回去。”
沈清歌又怔住了。他……还要等她？然后送她回去？
这已经完全超出“顺路”和“顺便”的范畴了。
她看着他湿掉的肩膀，看着他平静却不容置疑的眼神，心里那根弦被轻轻拨动，发出细微而持久的颤音。
“太麻烦你了……”她还试图推辞。
“不麻烦。”陆思诚已经转身走向旁边休息长椅，“快点。”
沈清歌看着他挺拔背影，所有拒绝的话都堵在喉咙里。她最终轻轻点头，转身快步走进超市。
她心跳飞快，脑子里乱糟糟的，采购几乎靠本能。甚至不知自己拿了什么，只想快点结束，别让他等太久。
结账时，她看着购物车里的东西，才发现自己下意识多拿了些新鲜水果和……一盒看起来很苦的黑巧克力。她记得他好像不爱吃太甜的。
当她提着购物袋走出超市时，陆思诚果然还在等。他正看着窗外大雨，侧影安静冷峻，像尊凝固的雕塑。
看到她出来，他起身，很自然接过她手里有点沉的购物袋，再次撑开伞。
“走吧。”
回去的路，雨还很大。伞下空间依旧窄，他的肩膀依旧向她倾斜。
沈清歌偷偷抬眼，看他线条清晰的下颌线和湿掉的肩头，心里涌起一股复杂汹涌的情绪。有感激，有不好意思，还有一种……她不敢细想的、细微的悸动。
这次，她鼓起勇气，轻声开口：“陆队长，谢谢你。今天……真的太麻烦你了。”
陆思诚脚步似乎顿了一下，然后，她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混着雨声，有点模糊：
“不用总是道谢。”
语气依旧平淡，但沈清歌却仿佛从中听出了一丝极淡的、不同于往常的意味。
她抬起头，恰好对上他垂下的目光。
他眼眸深得像夜，在雨天的光线下，映着路边朦胧灯火，好像藏着万千难言的情绪。那目光在她脸上停了短短一瞬，便又迅速移开，看向前方的路。
只是那短暂一瞥，却让沈清歌的心跳骤然失控。
雨声哗啦，伞下的世界却安静得只剩两人轻微的呼吸和心跳。
这一段雨中的同行，像颗扔进心湖的石子，荡开的涟漪，久久不散。那把倾斜的伞，好像也悄悄倾斜了她心里的某种天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