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洒进书店二楼,将临时拼起的长条餐桌照得暖融融的。空气中弥漫着烤鸡的焦香、红酒的醇厚,以及百合花清雅的余韵。婚礼的宴席没有酒店的精致排场,却充满了家宴特有的、令人松弛的温暖。
苏茜端上最后一道甜点——一份看起来十分朴素的苹果派,表皮烤得金黄酥脆,散发着肉桂和热苹果的甜美气息。“手艺一般,不许嫌弃。”她笑着拍了拍手,在阿杰身边坐下。
“能吃到苏茜姐亲手做的菜,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老K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地说道,语气里却带着难得的轻松。他面前的红酒只浅抿了一口,大部分时间都在喝茶。
阿杰则已经解决了一大块烤鸡,正用面包蘸着盘子里剩余的肉汁,闻言用力点头,含糊不清地说:“好吃!比能量棒和压缩饼干强一万倍!”他的话引来一阵低低的笑声。他们都很清楚,在那些颠沛流离、时刻警惕的日子里,一顿热乎的家常饭菜是多么奢侈。
陆沉和林薇坐在主位,手指在桌下依旧紧紧交握。他们看着眼前这几位曾与自己生死与共的伙伴,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暖流。这些人,见过他们最狼狈、最绝望的样子,也见证了他们在废墟中相互搀扶,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宁静。
“说起来,”老K放下茶杯,目光转向陆沉和林薇,神情变得稍微正式了些,“我们几个,凑了份礼物。”他说话间,阿杰已经从身后拿出了一个扁平、包装得十分仔细的方形盒子,看起来像是一幅画。
苏茜接过盒子,轻轻放在陆沉和林薇面前。“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她柔声说,“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也是……一段记录。”
陆沉和林薇对视一眼,都有些好奇。陆沉小心地拆开包装纸,里面果然是一个朴素的木质画框。但当他们看清画框里的内容时,两人都愣住了。
那不是照片,也不是油画,而是一幅用各种电子元件、微型芯片、细密导线和某种半透明的、仿佛承载着数据的特殊材质,精心拼贴、镶嵌而成的“画作”。
画面的主体,是两个抽象却极具神韵的剪影,并肩站立。他们的轮廓由细小的发光二极管(LEd)勾勒,散发出柔和而稳定的暖白色光芒,象征着陆沉和林薇。在他们的脚下,是一片用深色、破碎感十足的电路板和暗色金属碎片构成的“废墟”,代表着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而从这片废墟之中,向上蜿蜒生长出无数纤细的、由彩色导线和发光光纤构成的藤蔓与枝叶,缠绕着两个剪影,最终在画面的顶端,绽放出一片由微小灯泡和透明晶体碎片组成的、璀璨的“星空”。整个画面,科技感与生命力奇异交融,静默中仿佛能听到数据流动的细微声响和生命成长的坚韧力量。
“这是……”林薇忍不住伸出手,指尖悬在画框玻璃上方,轻轻拂过那片“星空”。
“我们管它叫《新生》。”老K解释道,语气带着技术工作者特有的严谨,却也掩藏不住一丝自豪,“基底用了部分从时空科技废墟回收的、已彻底净化和无害化的残存芯片,算是……化剑为犁。那些发光的脉络,模拟的是稳定状态下的时间能量流,当然,是极度弱化和艺术化后的。顶端的‘星星’,是阿杰贡献的他收藏的一些退役军用传感器核心,折射率很好。”
阿杰挠了挠头,嘿嘿一笑:“我就出了点力气活,主要是老K和苏茜的主意。”
苏茜补充道:“我们觉得,送那些普通的礼物,配不上你们的经历。这个,算是我们共同的记忆,也是我们对你们未来的祝福——从废墟中生长,于平凡中璀璨。”
陆沉凝视着这幅独特的画作,心中震动。它没有直接描绘惊心动魄的战斗,也没有渲染循环的绝望,却用一种极其契合他们过往的方式,将破碎与新生、科技与人文完美地结合在一起。这份礼物,承载着朋友们最深的理解和最诚挚的祝愿。
“谢谢,”陆沉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看向老K、阿杰和苏茜,目光诚挚,“这份礼物,独一无二。我们会好好珍藏。”
“没错,”林薇眼中闪着感动的泪光,“这比任何东西都珍贵。”
就在这时,房间里响起一阵轻微的、仿佛钟表内部精密齿轮开始啮合转动的“咔哒”声。声音来自餐桌中央,那个陈博士通过特殊渠道送来的、作为婚礼礼物的手工机械钟表。
只见钟表原本匀速行走的秒针,轻轻跳动了一下,表盘侧面一个不显眼的小巧金属盖板无声滑开,一个小小的、散发着柔和蓝光的全息投影仪升了上来。
一道光束投射在餐桌上方,陈博士那略显模糊但笑容格外清晰的虚拟影像再次出现,比之前婚礼仪式时更小,更贴近。
“就知道他们几个会来这一手,”陈博士的影像笑呵呵地说,目光扫过那幅《新生》,赞许地点点头,“他们的礼物代表了‘现在’和‘未来’,那老头子我,就再补充一点‘过去’吧。”
他虚拟的手指向那个机械钟表:“这个小玩意儿,不仅仅是个钟。它内部存储了一段……被修复和净化后的数据。是当年‘末日时钟’项目启动初期,一次非正式的团队聚会记录。那时候,我们都还怀抱着探索未知、造福人类的纯粹理想,眼神里还没有后来那些算计和偏执。”
影像中,陈博士的眼神流露出些许怀念和唏嘘:“我想,这段记忆,不应该被那段扭曲的历史完全埋葬。它提醒我们,一切始于一个美好的愿望,也提醒你们,无论未来遇到什么,都不要忘记最初的善意和纯粹。这算是我这个老家伙,能送给你们的,关于‘起点’的祝福。”
随着他的话语,一小段模糊但充满欢声笑语的动态画面在全息投影中一闪而过:年轻的陈博士举着酒杯,身边是几个同样年轻、面容模糊但意气风发的研究员,背景是堆满图纸和设备的实验室。那画面只有几秒钟,却仿佛一道光,穿透了后来所有的阴霾与沉重。
影像消失,全息投影仪缓缓收回,钟表恢复了正常的滴答声。
餐厅里一片安静。这份来自过去的、被小心保存下来的纯粹瞬间,其重量丝毫不亚于那幅象征新生的画作。它是对历史的补完,也是对未来的期许。
“这老狐狸,总喜欢留一手。”老K低声嘟囔了一句,但嘴角是带着笑意的。
阿杰举起酒杯,他那粗壮的胳膊与精致的酒杯有些格格不入,但动作却异常庄重:“别的漂亮话我不会说!陆哥,林薇姐,祝你们以后的日子,就像这酒,”他顿了顿,似乎在努力搜寻合适的词汇,“……顺溜!再也不卡壳!”
这朴实无华甚至有些笨拙的祝福,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气氛瞬间轻松。
苏茜也举起杯,温柔地说:“祝你们平安喜乐,岁月静好。”
老K再次推了推眼镜,言简意赅:“祝你们,逻辑永续,bug全无。”这极具他个人特色的祝福,再次引来一阵善意的笑声。
陆沉和林薇相视一笑,共同举起了酒杯。玻璃杯在空中轻轻相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如同敲响了通往新生活的钟声。
“谢谢大家,”陆沉的目光扫过每一位朋友,最后落在林薇脸上,“为了过去,为了现在,也为了……我们所有人的未来。”
阳光渐渐变得柔和,给房间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件物品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边。欢声笑语再次充盈着空间,谈论着日常的琐碎,未来的计划,偶尔穿插着对过去冒险时光的、已然可以轻松提及的片段回忆。
朋友的祝福,以不同的形式,汇聚于此。有象征新生的科技艺术,有来自过去纯粹初心的见证,有朴实无华的真诚愿望,有温柔细腻的岁月期许,还有属于他们这个特殊圈子的、独特的幽默与默契。
所有这些,共同编织成一张坚实而温暖的网,托举着陆沉和林薇,走向他们用巨大代价换来的、充满未知却也充满希望的平凡未来。
这份祝福,与他们手指上那枚刻着“始于循环之外”的戒指一样,将成为他们未来岁月里,最珍贵的力量源泉之一。